“呃,谢、谢谢。”林空鹿回神,一脸的不好意思。
*
离开超声室时,江辞沉默走在前面。
林空鹿细白手指捏着药单,像小媳妇似的跟在后面。
他低垂脑袋,露出白皙的一截脖颈和两只红红的耳朵,视线一直盯着鞋尖,尴尬得不敢抬头,恨不得能有巨大且无比的帽子,立刻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谁都看不见。
江辞没走几步,忽然停下,冷峻的身影伫立在走廊中央,浑身散发冷气。
林空鹿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到,一个不小心撞在他后背,吓得慌忙后退两步,抬起脸,神情无措。
江辞转身就见他表情茫然,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止住。
林空鹿见他不说话,只冷着脸,也不知他是怎么了,不由试探说:“要不你还是去忙吧,我自己去拿药就行。”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完,江辞的脸色明显更差。
他僵硬地站在那,沉默许久,直到空气都跟着凝滞时,忽然转身,抬脚用力踢在墙角的垃圾桶上,带着冷意。
“!”林空鹿脖子一缩,下意识捂住小腹。
江辞转头正好看见,薄唇不由又紧抿,不知是不是错觉,眼角竟有些泛红。
林空鹿:“呃。”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条件反射地……唉,明明也就刚确定怀了而已。
难道他其实父爱爆棚,有一颗当男妈妈的心?
想了想,他觉得有点雷,又悄悄放下手,小声提醒江辞:“损害公物不好。”
江辞:“……”
他下颌紧绷,半晌后,冷着脸走过去把垃圾桶扶起,又放好,还用金属能力把被踢凹陷的部分修好。
林空鹿:“……”
“你打算怎么办?”扶好垃圾桶后,江辞走回来,声音有些闷。
林空鹿一愣。
江辞移开视线,勉强提醒:“我是说孩子。”
要去找孩子的父亲吗?还是说……
他低头看一眼林空鹿瘦弱的身板,忽然想,如果孩子没了,小漂亮身体一定会受损伤,心里说不定也难受。
刚才赵医生也说了,小漂亮可能营养不良,身体本就弱。
林空鹿闻言陡然回神,对啊,之前只顾着震惊,忘了想……这孩子到底要不要?
按时间门算,应该是他穿来前就有的,而且也不知道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按理说,他没必要……
可想到不要的话,他脑海又浮现那个小小的胚芽影像,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闷闷。
他不由皱眉,蜷紧手指,闷声说:“我也不知道,我……我要再想想。”
可他忽然又想,江辞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中央基地,现在不要孩子的话,以他的身体状况来说,肯定要留在东城基地休养,就没法跟对方一起走了,那任务怎么办?
要不然,就等他到中央基地再决定?反正最多也就推迟一周。这么一想后,不知是不是有了借口,可以暂时不打掉孩子,他心中忽然莫名轻快许多。
但有些事,不做决定,其实等于已经做了决定。
“还是等到中央基地再说吧。”他决定用“拖”字诀,说完打算绕过江辞,自己去拿药。
刚迈脚,小赵医生又出来,说:“两位请等等。”
林空鹿和江辞同时抬头。
小赵医生快步走过来,把他们拉到角落,神情迟疑一下,但还是开口:“男子怀孕虽然罕见,但我师父以前见过一例,你们之后如果有难处,可以去找他,他是顾福明教授,不过前天刚出发去中央基地。
“听说你们也要去中央基地?那正好,你们到了那,可以拨这个号联系他,就说是我推荐的。”
小赵医生说着,给他们一个联系方式。
林空鹿连忙接过,道谢后,低头看一眼,暗想:这下稳稳地要去中央基地了。
江辞也看一眼联系方式,脸色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像松了口气,又像想到什么后,在生闷气。
两人告别小赵医生,一起去拿药,然后回隔离区的住处,一路无言。
江辞的小队成员也都在休息处,队伍原本有五人,赵星墨和赵洲之也加入后,变成七人。
潘卓逸打算留在东城基地,被安排在幸存者那边,不在这里。兔子也因此跟潘卓逸道别,跑到林空鹿这边,此刻正趴在赵星墨怀里。
不知为什么,看见林空鹿,兔子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没跑过来。
林空鹿之前还好奇江辞的这些队友,现在却没什么心情了,打过招呼,就躲进自己房间门。
还没到睡觉时间门,他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门这时被敲响,他以为是江辞,拽过被子捂住头,闷声闷气说:“没反锁。”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赵洲之,他看见放在床头桌上的叶酸、维生素,神情了然,又忧虑。
“小鹿啊。”他犹豫开口。
林空鹿一听是他,立刻拉下被子,惊讶说:“赵叔?”
然后忙坐起身,规规矩矩,眉眼好奇,问:“有事吗?”
赵洲之点点头,神情却更踌躇,迟疑许久,才试探问:“小鹿,你是不是……怀孕了?”
林空鹿一惊,茫然想:现在男的怀孕这么寻常吗?为什么赵叔也这么问?
赵洲之见他这幅反应,心中顿时确定了七分,脸色不由微变,犹豫一会儿,又艰难问:“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做,就怀孕了?”
“?”林空鹿这次愣住了。
赵叔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都没做……也能怀孕吗?
赵洲之见他这样,以为自己又猜对了,语气忽然急切,紧紧抓着他的手问:“那你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不认识的蘑菇?”
“啊?”林空鹿越听越茫然,下意识摇头说:“没有没有。”
他在别墅里啃过土豆、萝卜,吃过野菜,还真没吃过蘑菇。
赵洲之听完,这才松一口气,慢慢放开他的手,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他一步步后退,离开房间门,仿佛失魂落魄,又像劫后余生。
“等等,赵叔。”林空鹿忙下床,想喊住他。
但江辞这时敲门进来,端着餐盘,正好与赵洲之擦肩。
赵洲之像没注意到他,幽魂般飘出去。
江辞皱眉,看一眼后转头问:“赵叔怎么了?”
林空鹿摇头,他也想问来着,但赵叔明显状态不太好,又觉得明天再问也不迟。
“你怎么来了?”他抬头问江辞。
江辞没回答,走到床前,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垂眸说:“晚饭,基地提供的。”
声音不冷不热。
林空鹿“噢”一声,转头看去,惊喜发现饭菜竟十分丰富,白米配两个素菜小炒,还有鱼有鸡,做法都很清淡,闻着也意外地没腥味。
最重要的是,居然还有一小碟水果,主要是几颗小草莓和小番茄。
“基地的免费晚餐这么丰盛吗?”他不由惊喜问。
在末世前,这样一份晚餐可能不算什么,但在末世后,绝对称得上是豪华。
江辞唇角露出淡淡笑意,但见林空鹿看过来,又很快压平唇角,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
怎么可能是免费?当然是花了钱,买的。
只是他没说,只抿紧唇角,平淡说:“快点吃,吃完休息。”
“噢噢。”林空鹿确实饿了,赶忙端起餐盘,先捏一颗小草莓开胃。
江辞见状,默了默,又开口:“也……不用特别快。”
孕夫……还是细嚼慢咽些比较好。
林空鹿穿过来后,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忍不住抿起唇角,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然后又捻起一颗草莓,举起到他面前说:“你也吃。”
温暖的节能灯光下,少年修长的手指如玉,白得近乎透明,捏着同样色泽漂亮的草莓,仿佛精美的工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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