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尔收回视线,懒洋洋地给自己的杯子里添酒。
再抬头看的时候,门外纠结为难的人已经没了身影,苏尔敲了敲耳挂通讯仪,下一刻黑鳄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说禾奚重新回到了车上。
身边的林伟因为有女儿被盯着的缘故,一直在和苏尔碰杯对酒,又过半小时,苏尔见事情已经聊得差不多,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没有兴致地站起来准备走。
门外又一次出现白色的衣角,这回苏尔和那半边脸蛋正好对上了视线。
门口站着的禾奚没想到苏尔突然要走,吓了一跳,心里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盯着苏尔的黑眸,听见后面的中年男人还要再留苏尔喝酒。
禾奚一着急,在苏尔似乎要动作的时候,几步走上前:“苏、苏尔……”
从十一点半开始,两次偷溜进来站在门口,十几次偷偷摸摸往里面看他,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的嘴巴可以用来说话了。
苏尔睨眼:“又干什么。”
禾奚抿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你都聊好久了,可以不聊了吗?我肚子都饿了。”
第13章 贪生怕死(13)
苏尔看了眼禾奚扁扁平平的肚子,两边拳头微握,脸蛋和嘴巴都饿得有些发白,还以为是从哪跑出来的难民。
一般来说,人饿了只要手里有钱自己就能去找地方吃饭,可禾奚觉得他现在是个受制于人的角色,没得到苏尔的允许,他不敢随便乱走动,万一苏尔一个不高兴把他解决了怎么办?
所以他来来回回地去包厢门口,就是想看看苏尔到底什么时候能聊完。
好在苏尔现在心情看上去还算不错,容忍了禾奚那说个话都要跑好几个来回的样子,最后让黑鳄把车开到了一家连地板都像是要随时塌掉的小饭店。
饭店里只有几个桌,其他都被人占满,只剩一张最里面的,苏尔径直越过几桌子人,拉开那张凳子的时候难得的好心情已经所剩无几。
那张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擦,灯光照上去油腻腻一片,倒是很符合这饭店脏乱到快倒闭的磕碜样,如果不是这附近只有这么一家,苏尔绝不会走进这里。
禾奚得到允许去饭店旁边买纸巾去了,等他攥着两包纸进到饭店,第一眼视线就落在里面一脸嫌弃表情的苏尔身上,男人两条腿太长,桌子里放不太下,一只腿还敞到了过道中间。
在他刚拿起桌上菜单时,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地从他身边经过,可能是走太急,手里握着的糖果稀里哗啦掉到了苏尔的凳子下面。小男孩听到声响,停下脚步看向地面的糖果。
那些糖掉的位置不太好,如果想要捡起来小男孩还要钻进桌子下面,但要是苏尔,只要弯一下腰就能把糖捡到手里,他胳膊那么长,都不用怎么费力气。
小男孩眼巴巴眨着眼睛望向苏尔,然而苏尔看了他一眼,架子很大地靠在椅背上看菜单,动都不动一下。
禾奚吞了下口水,赶在那小男孩想要大哭之前赶紧走过去,蹲在苏尔身边把那些糖一颗颗捡起来,放回到小男孩的手里,小男孩这才眼泪汪汪地走了。
然后禾奚听到苏尔笑了一声。
苏尔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太没同情心的意思,也不觉得自己视而不见有什么不对,反而由衷地觉得,这禾奚蹲在脚边低着脑袋捡东西的样子还挺好玩。
他把菜单扔给对面的黑鳄,似乎没想着要问禾奚想吃什么,禾奚抿着嘴巴看看他,又看看交出去的那份菜单,重新垂下眼睛。
点完菜的黑鳄叫来了老板。
老板用铅笔又划了一遍菜单上勾选的菜品,核对完正要走,忽然看到右边可怜兮兮垂着一段白颈的禾奚,他又停下来,提醒道:“店里有很多从附近地下城来的人,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到处找事,不过我们不接待这类客人,你可以安心吃饭。”
禾奚抬头,见老板是对着他说的话,连忙应了一声:“谢谢老板。”
虽然嘴上这么说,禾奚却在心里想其实醉酒的人也不是太可怕,再可怕还会有苏尔可怕吗?
禾奚边想边去拆桌前的碗筷,还没拆开就感觉额头一凉,他抬起头来,就见对面的苏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向了他,禾奚脊背一僵,条件反射地赶紧垂下眼,感觉苏尔已经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这顿饭有苏尔在,禾奚没有吃太久,吃了没几口就吃不太下了。
他轻轻放下碗筷,忽然听见身边也响起了声音,苏尔站起身,在经过禾奚身边时,手敲了敲禾奚面前的桌子,意思是让禾奚别傻坐在那里耽误时间。
禾奚赶紧拽下衣摆跟上苏尔,他恍惚想起苏尔今天叫他出来是要带他去一个地方的,现在谈完了事,下一步应该就是要去那个地方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
禾奚老老实实上车坐到后排,他看看肌肉线条紧实的黑鳄,又看看右边上了车就闭着眼睛睡觉的苏尔,想了想还是没有问苏尔要把他带去什么地方。
下午一点的太阳毒辣凶残,尽管车上有冷气,禾奚还是经不住困意,一开始还能坐得板正,后面就歪歪斜斜地倒在了椅背上。
苏尔睁开眼,视线落在后视镜里睡得快掉下去的禾奚身上,嗤笑一声,看那没有警惕心的样子,哪像在他苏尔身边做事的人。
禾奚不知道苏尔又一次嫌弃了他,他睡得很熟,一直到因为刹车不小心撞了下脑袋时才飞速整理好衣服坐起来,再往窗外看,外面已经黑成了墨蓝色。
他动作一顿,抬起眼睛,眸子里就在这时映出了一个庞大的物体。
在离轿车近十几米的地方,是一座具有海上酒店之称的巨大游轮,从远处俯瞰能看到它缓慢行驶在黑色海面上的船体,从内散发着彻夜不熄的灯光,每一个有资格来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它近乎疯狂的奢华。
苏尔捏着一张黑色纸片走下车,游轮甲板上的人核验了纸片真伪,对他们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禾奚闻到了很浓烈的海腥味,他不知道苏尔来这里要做什么,直到现在苏尔也没有要和他说的意图,他就像一只闯进原始森林的家养兔子,看得出很不适应地跟在苏尔身后。
好几次他想去拽苏尔的衣角,伸出手看到黑鳄不解望过来的目光,才想起这个动作有多找死,又把手转回去改去揪自己的衣摆。
就这么跟在苏尔身后走了几步,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细若游丝的哼声,猛地转过脑袋。
苏尔连头都懒得转,双手插兜,“怎么,没见过船?”
禾奚皱着眉很仔细地听着:“苏尔,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求救。”
说完,禾奚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从饭店的时候他就能看出苏尔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就算别人快死了苏尔的态度恐怕也会是,关他什么事?
果不其然,苏尔连脚步都没停:“我劝你最好收起你那多余的闲心。”
禾奚还是在张望,犹豫道:“可是……”
话还没说完,禾奚就在拐角处看到一个结实的男人。
这里应该是白天客人们自助取用蛋糕的地方,餐盘右侧是一间放置清洗用具的房间,那男人就在那房间里,拽着一个倒地挣扎男生的头发,恶狠狠往他脸上甩巴掌。
男生的双脚不停踢蹬,衣服扣子也被绷烂,原本姣好的面孔被扇得青肿交加。男人还是没停,几乎是跨在男生身上在扇巴掌,“老子拿点东西而已,你还要报警?你报!看老子扇死你之前警察能不能及时救下你!”
男生捂着自己被踹的肚子,身上服务员的白色衬衫被撕成了两半,他无助地痛叫着,天花板上照出一张流血不止的脸庞。
禾奚心跳得飞快,他转头看见停下脚步的黑鳄,心里隐隐觉得他们应该不会管。他也很清楚自己不够那男人打,但那男生被打得眼见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再不管真的会死。
他摸出身上的通讯器,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就那么一步,打上瘾的男人猛然警惕地转过了头:“谁?”
禾奚想躲也来不及,男人丢下手里奄奄一息的人,大步跨过来一把拽住禾奚的手腕。禾奚心脏猛颤,身形不稳地就这样被男人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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