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妖怪不许单身(87)
薛蒙猛然回头去看,就见乱蓬蓬的枯草堆里,散落着一截灰白的手骨。那手骨还有半截卡在石头坟的砖头缝隙里,像是从坟里伸出来的。
而他的手,刚刚正按在手骨上。
薛蒙:!!!
他连滚带爬地起来,恭恭敬敬地朝坟堆鞠了三个躬,嘴里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之类的告罪话。
姜婪则蹲下身,顺着手骨露出来的砖缝,将坟堆扒开一个缺口,露出内里的情形来。
薛蒙告罪声一顿,惊诧地看着坟堆中的枯骨:“这坟怎么是空心的……”
紧接着想起来什么,脸色顿时白了白。
“这就是……活人坟?”
他进来前看的那些有关三水村的帖子里,就有一个讲了活人坟。
姜婪低低嗯了一声,指着坟堆里的枯骨道:“三水村那些过了六十岁的老人,应该都在这里。”
活人坟,顾名思义,就是安葬活人的坟墓。
在早些时候,有些地方的人认为,老人过了六十岁就该死了,若是不死,那就会折损子孙的福寿,叫做“活子孙寿”。过了六十岁还健朗的老人是不受子孙待见的。子孙会用砖石垒起一座刚好容纳一人的坟,将老人安置在坟中,每天送一次饭就加一块砖,三百六十天后把坟的缺口彻底堵上。就算安葬了老人。
有些老人侥幸撑过了三百六十五天没死,就会被活活封死在坟里。
姜婪以前见过活人坟,但远没有三水村的数量多。
这些坟堆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有的新有的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延续的。
薛蒙浑身冒寒气,这一座座坟堆,就是一条条人命。
他四顾环视一圈,越看觉得心惊。他甚至还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座插了花圈的新坟,他想起之前村里才办了丧事,去世老人正好六十岁……他心头一沉,大步走到新坟前,本想确认坟中老人是死是活,却在看到坟中景象时生生钉在了原地。
“姜婪……”
他声音抖得厉害,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
姜婪闻声过去,就见那座新坟没完全封死,坟里躺着一具被吃干净了的新鲜尸骨,尸骨旁边,还有一只没长成的蛊雕。体型也就半人大小,但鸟喙和爪子都已经足够尖锐。
姜婪是喜爱幼崽的,但是对于这些蛊雕的幼崽,却生不出一点爱护之心。
他徒手将准备攻击的蛊雕抓了出来,皱眉忍耐它刺耳的叫声。叫薛蒙将包里的绳子拿出来绑住它的翅膀,又折断它的鸟喙和利爪防止逃走,之后将叫声凄厉的蛊雕倒吊在了一棵枯树上。
凄厉的婴儿啼哭声顿时一阵阵回荡在坟地上空。
薛蒙被他的操作搞得有点慌:“我们就在这里等吗?”
“是我在这里等。”
姜婪环顾一圈,指着后面扔着的一副棺材,对薛蒙道:“你去棺材里躲起来,免得我等会儿顾不上你。”
薛蒙有点发憷,但也知道自己留下会拖后腿,只能硬着头皮到棺材边,一边挪开棺材盖,一边祈祷里面千万别有死人。好在这真是口空棺,他松了一口气,迅速躲进去,然后合上了棺材盖。
外面已经能听到好几道越来越近的叫声,如魔音穿耳,薛蒙听得几乎想拿头撞棺材板。
好在很快又有一道低沉又带着威严的低吼打乱了凄厉的叫声,回过神来的薛蒙揉了揉发疼的耳朵,继续听外面的动静。
被小蛊雕的叫声引回来的是两只体型更大的蛊雕。比之前被吃掉的五只还要大些。姜婪猜测它们应该就是小蛊雕的父母。
两只蛊雕盘旋一圈,发出愤怒的啼声,一左一右从空中俯冲向姜婪。
姜婪越战越勇,昂头又发出一声低吼,露出尖锐的獠牙,迎面冲了上去……
***
三水村之外。
寂静夜幕之下,一条鳞片灿金的龙由远及近,他的身姿矫健,羽翅有力,每扇动一次,头顶汇聚的乌云就黑沉一分,厚重的云层里电光游走,随时酝酿着雷暴和大雨。
应峤担心姜婪,没有和陈画等人会合,而是先一步赶来了三水村。
抵达时,三水村包括周边的山丘和树林都已经被鬼瘴所笼罩,涌动的鬼瘴还在不断往外扩张。
他俯首往下看,金色龙瞳危险眯起,伴随着一声低沉龙吟,一道刺目的闪电迅疾劈向鬼瘴——
刺目的电光将浓黑的鬼瘴撕开一道缺口,应峤看准方位,尾巴一甩,便疾冲了进去。
穿过鬼瘴之后,应峤就看见了三水村,破败的村子安静矗立在黑雾之中,俨然已经和鬼瘴融为一体。村口的大树只剩下枯枝,路边的野草枯败,墙上苔藓是不详的黑红色……
应峤落到地面,疾步村子里走去。
往前走了一段,空气中的血腥味就重起来。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满地零碎的羽毛和污血,以及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他心中的担忧越发浓重,一张俊脸紧紧绷着,几乎是飞奔到了近前。
地上那人被绳子绑成了粽子,已经彻底昏了过去,身上的尿骚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熏得应峤不适地皱起了眉。
他嫌恶地退后一步,看向身后大开、似乎经历过搏斗的屋门,果断转身朝屋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陈画: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龙龙:你死了:)
第54章
屋子很简陋, 地面是夯实的泥土,灰白墙面十分斑驳。里面的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
床上的被褥胡乱堆着,明显有人睡过。应峤掀起被褥, 还在床上发现了一把扳手。桌子靠墙放着, 凳子歪歪扭扭倒在了地上。
应峤在屋里检查了一圈,目光凝在了窗框上。
老旧的木头窗框上布着星星点点的污血, 已经凝结成了红黑色的血块。窗户下面的墙皮掉落了一大块, 灰灰白白的墙粉落在地面上, 像是曾经有人躲在窗户下面, 不小心蹭掉了墙皮。
应峤垂眸思考着, 将这些零星的发现串联起来。
姜婪是和薛蒙一起来的三水村, 他进村时,看见村口大树下停着一辆汽车, 他认得那是姜婪单位的公务车, 只不过车子的轮胎是瘪的, 很有可能是车坏了, 又联系不上外界, 于是两人在村里借宿一夜。
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显然只是个临时住处。被褥有睡过的痕迹,很有可能姜婪他们就睡在这间屋子里。
之后他们可能遭遇了危险,应峤凝着窗外零散的羽毛和污血, 再联系特管局的人说在这里发现了蛊雕的踪迹,猜测是蛊雕袭击了他们。
薛蒙是普通人, 姜婪却是狮族。虽然还是个小崽子,但应峤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几次就发现了,小妖怪身上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特别莽,看外面的情形,他多半和袭击他们的蛊雕有过一场恶战。
只是恶战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姜婪有没有受伤?现在又去了哪里?
应峤压下心中的焦躁,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扶贫是轮换的,姜婪在三水村遇险被困,又联系不上外界的情况下,肯定会寄希望于明天接替他们的同事发现异常来村里找人,如果是这样,他们应该会主动留下线索。
应峤扫视了一圈简陋的屋子,又仔细在屋里找起来。
他最终在桌子和墙壁的缝隙之间,找到了一个关机的手机。应峤认得姜婪的手机,这不是姜婪的,那多半就是与他同行的薛蒙的。
开了机,手机还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不需解锁,就直接进入了主界面。
主界面中央单独放着一个音频文件,应峤看见文名命名时,目光滞了滞,手指悬停在命名为“遗书”的音频上良久,才终于点了下去。
音频开始播放,先是一段刺耳的噪音,而后才是薛蒙嘶哑带着哭腔的声音。
他似乎竭力想将事情经过完整地复述出来,但实际上却有些颠三倒四,背景音里还有不间断的杂音,仔细听的话,能分辨出那是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
应该是蛊雕的叫声。
应峤目光扫向窗台下被蹭掉的墙皮,猜测薛蒙是在那里录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