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宁怀衫和方储二人就站在尸山上,神色冷漠,手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那几个仙门弟子年纪尚小,脸色当场就白了。
那几个百姓就更别提了。
饶是医梧生都被这场面震了一下,捏着纸涩声道:“你们……你俩……这都是你俩杀的?”
宁怀衫:“……”
方储:“……”
他们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一脚蹬过来了,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昂。”
而真正动手的乌行雪却离他们老远,一个人站在神像后侧方,两手干干净净,笼着刚捡起没多会儿的暖炉。
他心说总算有一回是别人蒙冤我看戏了,却见萧复暄根本没看什么“别人”,眸光穿过墓穴飞扬的尘烟看过来。
他们静峙片刻,萧复暄抬脚过来了。
他一动,其他人总算没再僵着,医梧生他们也跟着从垮塌的墓顶上下来,越过阴物作堆的尸山,围聚过来。
“不是传说是墓穴么,怎么供着的是神像?”那几个仙门弟子注意到了巨大神像,仰头看着。
“你说……之前师兄师姐们屡次来大悲谷,屡次找不到被点召的人,是不是就因为没来这个地下墓穴?”
“不知,有这可能,找着看。”
……
乌行雪听着他们的议论,也抬头朝刚刚没在意的神像看去。
他其实根本不认识几个神像,看见了也分辨不出谁是谁,只知道这人不是花家供着的明无花信,也不是天宿上仙。
他正想看清神像模样,就感觉身边多了一道高高的身影。
萧复暄过来了,就站在他旁边,也抬头朝神像望了一眼。
接着,他低沉沉的嗓音响起来:“那些阴物为何会在这里?”
乌行雪偏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老实交代是宁怀衫他们带进来坑他的,那宁怀衫他们为何又杀了它们就讲不通了。于是乌行雪收回视线道:“不知道,进来就有,可能是之前被封在这里了吧。”
萧复暄抿着唇,没应声。
过了片刻,他又道:“那两个帮你杀的?”
乌行雪像模像样地搂着暖炉,“嗯”了一声。
他运过极寒的内劲,暖炉一时半会儿也捂不热他,反而被他弄凉了。但管他呢,看不出来就行。
乌行雪心里想着。
可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萧复暄朝他暖炉瞥了一眼,抬了手。
下一瞬,他笼着暖炉的手被萧复暄握了一下。
乌行雪瞬间静下来。
萧复暄手很大,手掌却很薄,明明之前在棺椁里结了满身霜,这会儿确实温热的。
他握了一会儿,低头说:“冷得像冰。”
乌行雪忽然想起宁怀衫之前那句形容——你们有仇。
他不知道有仇是什么样的……
反正肯定不是这样。
第18章 仙墓
“萧复暄。”乌行雪转头看他。
“嗯。”萧复暄沉沉应了一声,松开了手。
温暖倏然撤离,乌行雪摩挲了一下手指,忽然问道:“你在试探我么?”
萧复暄敛了眸光,片刻之后答道:“没有。”
“真没有?”
“……”
乌行雪正想再问,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掌中的暖炉又重新热起来了,微烫的热意透过皮肤传进指尖,让他骨骼都放松开来。
这事谁做的,不言而喻。
萧复暄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就好像刚刚那句“手冷得像冰”并非是在点明他动过极寒内劲,只是一句单纯的、再自然不过的陈述。
乌行雪正抱着暖炉发怔,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侧身让开,发现撞他的是来寻人的百姓。
那几个百姓不会仙术,平白跌进这墓穴里,又有一地阴物尸体,吓得无处下脚。他们面无血色,胡乱避让着,没注意身后,这才撞到了乌行雪。
“对不住对不住。”他们连声道歉,“这里……这里太吓人了。”
他们冬袄扎得又紧又厚,动作不利索,显得有些笨拙,点头点得像鞠躬。填着厚棉絮的袄子一压,风里便带了股味道。
乌行雪嗅着有些熟悉。
还没开口,那几个仙门子弟先说道:“好重的贡香味。”
“你们带贡香来了?”他们问那几个百姓。
百姓支支吾吾的。
仙门弟子着急道:“来之前不是说了么,这些都不能带,你们怎么不听啊!”
“贡香怎么了?”乌行雪扶了一下那个踉跄不稳的女人。
仙门弟子:“那些被点召的人不是都托了梦么,让家里人到大悲谷来送供奉。普通供奉么,无非是吃的或是香火,但坏就坏在这里。”
仙门弟子朝那个眼睛通红的女人看了一眼,迟疑道:“被点召的人……十有八·九凶多吉少,若是真像梦里那样肢体零落,又在大悲谷这种邪乎地方,那是很凶的。”
女人眼睛更红了,身体直打晃。
心里清楚凶多吉少是一回事,这样直白听见又是一回事。她看起来快要站不住了,被其他同伴扶住,笨拙地拍着她安抚。
仙门弟子一脸愧疚,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吃的或是香火,是用来供真神仙的。倘若成了凶物,贡这些根本不抵用,它们要的是活人。你拿贡香和点心来糊弄它们,不是惹它们恼怒么?这就好比咱们饿了,有人端了点吃食过来,偏偏不是咱们能吃的,那是不是更饿了?”
他们生怕那些百姓固执,听不明白,几乎掰碎了给他们解释。
几个百姓聚团在石壁边,老实听着,甚至认同地舔了舔嘴。
仙门弟子:“……”
他们极其头疼:“你们没听说么?先前有几家人着急上头,没求助仙门,自己带着香火吃食就来大悲谷了,结果呢?一个都没回去,据说后来进谷的只看到一些血衣残片,还有残渣和断肢。你们!哎!”
几个百姓噤声不语,脸色极其难看,似乎被吓傻了。
乌行雪又嗅了嗅四周的味道,扫了他们一眼,忽然伸出手道:“你们都带了哪些?掏出来我看看。”
百姓们一愣,手摸着胸口。
仙门弟子大惊:“可别!千万别!公子你不要乱教!”
他们转头瞪过来。
乌行雪一脸无辜,心下却很稀奇。
他心说我不是应该人人避之如蛇蝎么,这几个小孩倒是胆子很大嘛,还瞪我?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几个小弟子年纪还小。二十五年前他被钉进苍琅北域的时候,他们恐怕还未出生,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虽然公子伴行之人都是高手。”那几个小弟子朝萧复暄、宁怀衫和方储看了一眼,“但有些事怕是不那么清楚——”
乌行雪一听这话,心里平衡不少。
看,天宿上仙他们也没认出来。估计是没看到那个“免”字印,把萧复暄当成哪个散修高手了。
“这供奉之物带了,藏着比拿出来好。”其中一个小弟子性格直,冲几位百姓两手合十作了作揖:“求你们了,千万捂严实了,别乱跑。那些凶物既然尝过活人供奉的滋味,就回不去了。没人送上门,说不定会自己出来捉。”
那几个百姓咽了口唾沫,裹进了身上的厚巾,点了点头。
那几个仙门弟子交代完,掏出怀里寻凶的金针法器,四下试探起来。
其中一个弟子举着金针往神像身上探了探,忽然“咦”了一声,问道:“你们看过这座神像么?我怎么不认识呢?这供的是谁啊?”
那几个仙门弟子纷纷回头扫看,也跟着纳闷起来:“是哦,这是哪位神仙?我从不曾见过,你们认得么?”
“不认得。”
“你不是会背仙谱?”
“那我也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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