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22)
以腐肉为生的乌鸦,与“那帮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颇为相似。
那帮人,是死神。
派发任务的展世一,死神中的顶头大佬。
苏穆煜因身份特殊,有纵横时空之异能。他的工作,是赶在死神的清洗日前,对各桩夙愿案进行安抚。
例如处理“棠溪宝剑”一案,苏穆煜负责行使“人道主义关怀”。
对魂魄进行关怀,听起来还挺可笑的。
“也不让我休息休息,”苏穆煜摇头,撒气似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拆迁队的额头,“爸爸我哪天牺牲前线,你可咋办!”
拆迁队“汪汪”几声,意为——完蛋!
苏穆煜随手将信封扔在桌上,转身进了衣帽间。刚才他挂掉连鸣电话,拉下通知中心,才看到一则来自孟家的邀请短信。
内容十分简短,是孟老爷一贯的做派。请人收货也搞得像施舍一样。
苏穆煜想想还是答应了,他正有把公义阁的部分开门货变现的打算,此次定不是他一家独去,打点人脉,把消息提前放出去也好。
苏老板暂时忘掉新任务带来的不快,人活着,尽量图开心,反正已如此,何不看开点。他自我安慰,看到拆迁队那张讨债脸都顺眼几分。
下午去孟家大院,自是不能随意。苏穆煜挑了好一阵,最后翻出织金锦唐装,这可是他心头好。金银并织大朵缠枝花卉,仙鹤绣得栩栩如生振翅而飞。纹样动人,锦空匀齐。
那缎面上色彩明丽,远远看去华贵逼人。这一身可不好驾驭,凡夫俗子穿了那是庸俗之至,可要落到苏美人身上,宽肩窄腰身段儿颀长,桃花眼似浸过云城金秋的雨。
人如画中仙,仙自天上来。
这蛊惑众生的模样,在连鸣看到苏穆煜从花园大门出来的那一瞬间,彻底被撩了个底朝天。
而苏老板一抬头,也是一愣。
来者大熟人,连鸣连大少,头发捯饬地一丝不苟,俊眉斜飞。复古圆形小墨镜堪堪架在鼻尖,露出一半的眼睛。
他靠着身后那辆银色SUV,吹了声口哨,照样精英得不行。衬衣马甲配风衣,皮鞋锃亮如镜面。
一个是人模人样的斯文败类,一个是风流倜傥的衣冠禽兽。
简直绝配!
连鸣一笑:“苏老板,孟家大院,你说巧不巧?”
作者有话要说:
巧!怎么不巧!太巧了!
连少的小墨镜好帅好帅,苏美人的织金锦好美好美!
你们怎么这么配!一百婚!一百婚啊!!
我的甜心儿们,你们说,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困♂觉嘛!
好急好急啊——
(急也没用,就是不让!嘻嘻嘻嘻嘻——本猩猩导演要翻天!
第19章 锁麟囊
“巧巧巧!”
苏穆煜眼皮跳了跳,气得不想多说话。他刚要转身关大门,发现拆迁队的狗脑袋卡在门缝里,怀疑狗生。
“进去进去,爸爸我出门办事。”
谁知拆迁队根本不看他,狗鼻子动了动,似寻到记忆中的味道。拆迁队往苏穆煜身后瞧去,刚与连鸣对上眼!
哦哟,整个狗都不好了!
“汪!汪汪汪!”
拆迁队突撒狗疯,它在门缝里疯狂扭起身子,竭力想要挤出去。
苏穆煜大惊,拆迁队傻是傻了点,可平日性情温和,犯不着咬人。连鸣到底多招狗恨?
就这么电石火光一疏忽,架不住拆迁队蛮力过人,一狗当先冲了出去!
苏穆煜傻眼,慌忙跟着跑,大喊道:“拆迁队!回来!不准咬人!”
谁知这狗崽子永远是狗崽子,什么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都是厥词!
连少虽不穿金戴银,开的座驾也低调得不行,但整个人往哪儿一站,冥冥中就散发着我很有钱,快来傍我的信息。
拆迁队看人有一爪,不知是不是嗅到了高级狗粮的味道。它疯狂冲向连鸣,狗身一扑,舌头一伸,哈嗤哈嗤对着连鸣呜呜叫唤上了——哪儿是咬人,明显撒娇!
苏穆煜跑了没几步,彻底不跑了。面前一人一狗玩得欢畅,真跟一对父子似的。看这待遇,亲爹妥妥不如后爹。
阿尊事贵,朝三暮四,好没良心!
苏穆煜黑着一张锅底脸,不悦道:“拆迁队!”
狗崽到底有那么一丁点念旧情,它从连鸣身上下来,忙着奔回苏穆煜脚边,硕大的身子在他长袍上蹭了又蹭。
苏穆煜很气:“蹭什么蹭!一身毛!你看我什么时候蹭你一身毛了?!回去回去,丢不丢脸!我是没给你喂饱还是没给你窝住,现眼!”
连鸣哈哈大笑,他伸手勾下墨镜,彻底露出那双邪气肆意的眼睛,“苏老板,我与你家狗崽挺有缘,你看,这就间接证明了咱俩很有缘分嘛。”
苏穆煜冷哼一声,接着把拆迁队领回家,关门前挤眉弄眼再三叮嘱:你赶紧把那个便宜金主给忘了,不然有你好看!
连鸣盯着苏老板站在门口数落狗崽的模样,捂捂胸口,真是喜欢到不行。
犬吠声远,嘈杂也无。
苏穆煜这才拍拍衣袍,转过身,一脸正色道:“谁跟你有缘?”
嘿,苏美人还有两副面孔!
连鸣习惯了大起大落,思维也跟着跳跃不少。他自动忽视苏美人眼中的拒绝,说:“今日不提私情,都是去收货。孟老爷的买卖不好做,苏老板指点指点?”
自连鸣提到孟家大院,苏穆煜心底立刻清明一片。实际上不用连鸣过来提醒,他也明白今天去收货的不止一家。
孟家是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吃得下多少,这个靠财力。但吃得好不好,纳得妙不妙,这纯粹是靠识货。
孟老爷玩古多年,收藏繁杂。开门到代的有,高仿一眼假的也有。此次叫他们去掌眼,明摆了出货。
连鸣喜欢玩,也不至于棒槌一样被人玩。怎么败家是一回事,败得心甘情愿才是重点。马三爷要收,云中鹤也有人要来。众人之中,就属连鸣最没眼力见,他得找个人挂靠,合起伙来做买卖。
除了苏穆煜,还有更好的人选?而且于他来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苏老板慢悠悠地走过去,在连鸣身边站定:“想拜师啊,连少,诚意?”
连鸣毫不意外,带着苏穆煜绕到后备箱,他拉开门,几个红木雕花箱整整齐齐摆在里面。苏穆煜瞥了他一眼,后者歪歪头,左手一摊,意为请便。
苏穆煜不客气,挨着挨着打开箱。唐代黄釉蓝斑陶三足炉,清雍正的景德镇窑墨彩山水图笔筒,连之前允诺过的一对儿粉彩百鹿尊也一并送来了。
诚意?稳够!
苏老板饶是见多识广,还是被连鸣的阔绰吓了一跳。他慢慢关上箱子,把那夺人眼眸的蓝彩墨彩粉彩通通关回去。
“连少,暂不提对尊与笔筒,唐蓝彩可不多得。眼下这器物又是黄釉釉下蓝彩,区别于三彩器上的流淌蓝彩,甚是罕见。已不算是诚意了吧?”
连鸣关上后备箱,单手撑着车身,笑了笑:“花钱学知识,我还怕学费不够。苏老板这意思,收了徒弟了?”
苏穆煜摇头,反而向后退一步。他能敏感察觉到,连鸣想从他身上要走的东西,已不是“眼力见”这么简单。
连鸣想要更多,而苏穆煜偏偏给不了。
“收徒只是玩笑话,连少别当真。时间不早了,莫让孟老爷等得太久。”
连鸣为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这么说来,苏老板肯合伙?”
苏穆煜毫不扭捏,俯身钻进车内:“你有钱,我识货,天合之作!”
连鸣替他关上门,双手交叠趴在车窗上。两人面对面,眼对眼,呼吸靠得极近,一低头,就能吻上去。
“苏老板,合作愉快。”
两大狐狸视线相撞,各自腹黑轻声一笑,暂达联盟。
流氓配流氓,一个文臣一个武将。
早在云城西区的孟家大院恭候多时的马三爷等人后背一凉,狠狠打了一个颤。
马三爷搓搓手,道:“这云城的深秋是不是太冷了?孟二少!孟二少!你家还不开暖气伐?”
“睁大狗眼好好看!”闻身回头的孟二爷,粉面如玉却脾气暴戾,“收货,闭上你的狗嘴。”
马三爷乐得宛如傻逼,古玩行里上上下下,也就这个孟二爷不买马三爷的烂账。
还别说,三爷就喜欢这种人,对口,有味儿,真新鲜真够劲!
感兴趣到不要不要的。
连鸣与苏穆煜踩点到达孟家,两人这出奇的排列组合一亮相,立马闪瞎众人眼。
孟老爷难得起身迎接两人,眼睛里的询问之意藏都藏不住。
苏穆煜打着哈哈,朝孟老爷伸出手去:“孟老爷,后生来晚了,对不住。”
“哪里哪里,刚好合适!都是来赏玩嘛,时间早晚没差的。”孟老爷身骨硬朗,只是眼下藏不住青黑,面色略有倦怠,大有纵欲过度的嫌疑。
“哟,连少也一起来了。今个儿在孟家门口相遇,两位真是给我孟爷面子。”
连鸣脱下风衣折在臂弯,修身马甲衬得他风度翩翩,儒雅非常。伸出手,低调名表扣在腕上,谈笑间财阀之气溢于言表:“孟老爷,当不起这声连少,可别折煞学生我。”
孟老爷听罢,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笑得像尊弥勒佛。
连鸣这话太明了:自称后辈,给足面子;再称学生,摆明今天是来交学费的态度。
意思是不管你孟老爷拿出什么货,我都会纳走一二,够痛快。
“好好好!看货!看货!”
孟老爷大手一挥,带着两人往会客厅而去。
马三爷忍了片刻,终究没忍住。在连鸣刚落座时,咻地蹭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连少,什么意思?嗯?”
“什么什么意思。”连鸣不在意,顺手拍开马三爷快要怼到他脸上的放大镜,“坐直了,好好说话。”
“能什么意思!我去,你还不交代?上次芙蓉城的苏富比拍卖会,你俩不是,不是——”马三爷做了个夸张的割脖子动作。
“你俩不是——杠上了吗?!”
连鸣有几分好笑,猜都不用猜,如今圈内会把他和苏穆煜两人传得如何水火不容。反正流言蜚语不带草稿,黑的吹成白的,再吹成黄的。
不过别人越是将他俩捆在一块儿议论,他就越高兴。好像这样能证明苏连二人的关系,比起外人更近一点。
“什么杠不杠,最近麻将没少打吧,杠上花做了几次?”
连鸣不与马三贫,他带上手套,装作仔细,实则马虎,研究起眼前这景德镇窑釉里三彩人物图尊。
“论赌我没你精,你可是赌圣,”马三爷撇撇嘴,下意识瞅了瞅正一门心思扑在五代白釉穿带壶上的苏老板。
“那你和苏老板,嗯,究竟怎么回事?明人不说暗话,咱俩谁跟谁,赶紧的!”
“你不八卦要死是吧?”连鸣实在想笑,“你去照照镜子,马三,还记得网上那个被封号的狗仔不?你跟他相去不远了。”
“嘿!兄弟还做不做了?!”
连鸣被问得有些烦,挥挥手:“苏老板,我的菜。”
马三爷深吸一口气,拿着放大镜指指连鸣,满脸“我就知道,你这个败家爷们儿”!
“连少,花钱泡男人?”
“俗不俗,寒碜我?”连鸣斜了他一眼,“正儿八经追着,别给我添乱。”
马三爷看看连鸣,再看看苏老板,最终摇摇头,痛心疾首:“你俩要是在一起,古玩行得塌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