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压抑着哭腔,把脑袋压得低低的,隐藏在银白色短发里的小鹿耳朵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看着都蔫了。
苏词望着他,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小白鹿很有灵性,年纪小小却已经显露出了足够的聪慧,但也容易想太多,不像小狼崽一样傻乎乎的,凡事不过心。
苏词想了想,说道:“你不需要道歉。”
闻言,还在难过伤心的小白鹿,不由得一怔。
他仰起脑袋,看到的却是青年落下来的手掌,他没有动,眼睁睁看着那温暖的掌心按在他的发顶,用力地揉了揉。
这有些亲近的举动,将他所有的不安都驱散了。
然后,他又听饲养员说:“从今天开始,育崽所的任何地方,你们都可以去。”
小白鹿怎么也想不到,饲养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怔怔地望着苏词,听他继续说:“你们可以随意出入房间,可以去其他幼崽的房间串门,可以选择去活动室还是到室外玩耍。”
“只要不影响到别人,只要不破坏东西,你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苏词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仅限于白天。”
虽然最后做了限制,然而这对小白鹿而言,已经是极具冲击力的信息了,苏词每说一句,他的表情就呆滞一分。
直到最后,消化完这些话,他才傻傻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他们真的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每天被关在房间里,不用去哪里都要被看管着,想去哪里玩耍就去哪里玩耍吗?
这样的自由,是任凭小白鹿怎么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啊!
苏词轻点了点头。
想到闫平和顾青沉他们,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为他们解释道:“之前限制你们的自由,是对你们的一种保护。”
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幼崽们的狂化频率,已经接近了二四基地的承受极限,将他们限制在房间中,既能降低他们的破坏力,也能减少对其他幼崽和基地成员的伤害。
但这个出于无奈的举措,并不代表正确。
长期处在封闭环境下,并不利于幼崽的成长,长此以往下去,最终只会变成像二号那样的结果。
这些幼崽需要引导疏通,而这对苏词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苏词道。
小白鹿望着他,呆呆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
苏词微弯起唇角,轻声道,“我在。”
小白鹿望着青年脸上的笑容,其实他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但真的听到了这样一个“承诺”,他的心中还是感到震动。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他感觉一切的语言都是那么苍白和贫瘠,他所掌握的词汇量,也不足以表达出他此刻的心情。
总之,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饲养员,他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底气,一种自他记事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安全感,像种子一样埋进了他的心里。
而在苏词和小鹿皎说话的时候,小狼崽已经拉着小征星到达了池水边。
在听到苏词让他洗脸的时候,小琅泽就知道饲养员没有生气,那他自然就没有了心理负担,眼睛就忍不住到处乱瞟了起来。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自然是面前两个大池子。
这两个池子大概十米长宽,深不见底,里面浸泡着一块块透明的胶状物,池壁上刻着好看的纹路,不断有光芒亮起。
他刚刚看到的浅红色光芒,好像就是从这些纹路散发出来的。
池水很满,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的光纹,十分好看,这样瞧着倒没有那么诡异了。
“星星,这里有两个池子,你跟着我别乱动,小心点进去了。”
小琅泽很照顾小征星,知道他眼睛看不见,就时刻把他护在身边,“你会游泳吗?你好像是猫咪吧?猫咪应该不会游泳吧?”
小征星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他也听出来饲养员没有生气,所以心情已经放松下来,就是……琅泽刚刚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呢?
偷跑会被打吗?
这对从小生活在育崽所,并未接触过外界险恶的小征星而言,是一件不太能够理解的事,小孩的心里难免生出了一些疑惑。
只是,他并没有询问出来。
小狼崽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大反应,但在被饲养员弹了额头后,他就已经清醒了过来,现在更是把刚刚的事都给忘了。
他对饲养员有着天然的信任,所以看到池水,他想也不想就蹲下来,准备伸手去捧起水来洗脸。
在他们过来后,就站到一旁看着的阿衍,见小狼崽要伸手到池水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等一下。”
清润平和的少年音,自通讯仪中响起。
“谁?”
忽然听到有陌生人说话,小琅泽吓了一跳,他停住手,抬头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没有人,他不由疑惑地贴近小征星。
“星星,你刚刚听到有人说话吗?”他低声问道。
小征星点点头,“嗯。”
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但听力却十分灵敏,他不仅听到了,还大致判断出了那个人的方位,只是……
“你看不见他吗?”他小声问道。
“对啊,我没看到有人……”
一向胆大包天的小狼崽,看着周围空荡荡的泥土地,再看两个泛着红色光芒的池子,忽然又感觉毛骨悚然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像阿衍想的那样,吓得掉头就跑。
“你……你是幽灵吗?”小狼崽望着阿衍的方向,试探着询问道。
阿衍看他明明很害怕,还努力表现得勇敢的样子,不禁歪了歪头,这样直接与别人交流的感觉,对他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不由看向苏词。
而苏词,也正在望着他,阿衍刚刚开口说话,他自然听到了。
对此,苏词并不反对。
甚至他会送这个通讯仪给阿衍,也有这个原因,他觉得,多跟这些幼崽相处,对阿衍来说是一件好事。
而现在,阿衍也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看出了苏词的意思,阿衍这才定了定神,继续在通讯仪中输入文字。
“我是一号。”他说道,“你也可以叫我,阿衍。”
从苏苏告诉闫平他的名字,阿衍就知道,苏苏是鼓励他跟基地里其他人建立联系的——当然,是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
面前这三个忽然跑出来的小孩,都是苏苏起了名字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受到苏苏的信任和喜爱。
只要是苏苏喜欢的,他也会去喜欢。
阿衍继续对小狼崽说道:“这池水的污染物浓度很高,你们最好不要去碰。”
这也是他出声提醒的原因。
而小狼崽和小白鹿,已经惊呆了。
“一号?”
“阿衍?”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池子旁边,不可置信地道:“原来真的有一号啊!”
育崽所里有一个谁都没见过的幼崽,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小狼崽很快就接受了阿衍的存在。
“所以你的能力是隐身对吗?”凭着敏锐的嗅觉,小狼崽几乎在锁定阿衍之后,就没有判断错他所处的位置。
此时此刻,三个小孩、准确地说,是四个小孩正一起待在池子旁边。
在他们不远处,则是再次忙碌起来的饲养员。
倒不是苏词不想让他们帮忙,但奈何实际情况不允许。
一是他们力气太小,二是巨型蛛的遗骸携带着浓郁的污染物,一般的成人都受不了,更别提这几个受到血脉之力困扰的幼崽了。
刚刚小琅泽才靠近就被激发出了凶性,如果真让他们来处理,估计他又得浪费魂力对他们进行安抚了。
这样算起来,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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