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芙蕾雅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她抬眸,一双妙目看向唱诗班,“就让我们对女神虔诚的爱来洗涤大祭司长带来的不祥吧。”
虽然这样不符合流程,可奈芙蕾雅都这么说了,谁会反对呢?
很快,魔镜作为指挥站在了祭祀大厅内,唱诗班的小朋友今天全都盛装打扮,他们穿着白色小衣和红色小裙子,头上扎了辫子,还别了白色花朵,看起来可爱极了。
魔镜的眼神略过阴沉小脸的周冯冯,憋住笑,抬手。
“所有人,预备!”
优美的旋律随之响起,孩童们清脆明亮的歌声仿佛飞翔的鸟儿,在祭祀大厅内来回飘荡。
随着欢乐女神的歌声,四周的景象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变化,像是一抹抹油画笔涂抹在画布上的笔触,又像是斑驳跌落的墙纸,世界因此被颠覆,扭曲、撕裂、交缠以及缝合。
入目的一切都带起了强烈的恶心感和呕吐感,周冯冯努力捏紧手心,生怕自己唱走调了,按照他对幻境的理解,如果眼前是这猩红大蜘蛛的考验,那么只要他好好地唱完欢乐颂,就可以脱出幻境了!
周冯冯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声音却越发轻灵柔和,他抽空去瞥作为指挥的魔镜,却见魔镜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有空对他挤眉弄眼!
为什么?
周冯冯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魔镜身上,倒是阴差阳错又一次达成了相似的状况:避开了那些会让他发疯的精神污染,专注地停留在契约锚点上,反而成功维持了理智。
当唱完最后一个旋律的瞬间,眼前的世界彻底崩塌成碎片,四周溢散出无数星星点点的光,将周冯冯、魔镜和奈芙蕾雅女神笼罩其中。
周冯冯从容向女神行礼:“不知道这首曲子是否能取悦女神?”
奈芙蕾雅轻笑起来,她看上去多了几分调皮之色:“你觉得呢?”
“哦!我看出来了!”
魔镜突然一拍手,大声道:“我就觉得女神不太对劲!是她在变小啊!”
周冯冯一愣:“变小?”
魔镜虽然失去了资料库,也没法进行扫描了,可他作为机械生命,天生就习惯性搜集并掌控细节,他失去了探查这些的能力,却不意味着他没有注意到问题。
只是失去了确切的数据支撑,异常隐藏在了正常之下,魔镜本能觉得不对,却又无法说出具体的变化。
“从我们第一天见到她,她的身高、声音、皮肤、头发、语态、整体状况……都在变化着,不是普通的生活变化,而是倒退啊!”
“真是太没礼貌了。”
奈芙蕾雅的身躯逐渐溶解,化为了一头迷你版本的猩红蜘蛛。
“我这才不是倒退,而是正常的生长。”
周冯冯不理解:“有生物的生长是倒退的吗?”
魔镜倒是立刻反应过来了:“我明白了!她的时间和我们是相反的!”
时间轴是纵向线性的,人类会一天天成长、变老并迈入死亡,猩红蜘蛛作为一种生命,自然也会如此,只不过它的时间轴正好相反。
“没错,奈芙蕾雅一天天长大,其实是无限开始逼近于我全盛时期,我一天天长大,其实是在衰老,我和这个女孩的时间互相交叉向前,她长大后是我,而我向前走,就成了幼年的她。”
当猩红蜘蛛迈入死亡时,正好是名为奈芙蕾雅的女孩幼年时期,但从人类的视角来看,就是女孩长大,一点点变成了一位实力强横、超脱众人理解的女神。
周冯冯惊呆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只凶兽蜘蛛,像是在看神奇生物。
太不可思议了,宇宙何其大、何其广袤、何其神奇,竟还有这样的生命!
也对,谁规定人类的时间就是所有生命的时间?有生命的时间走向是纵向的,自然也有扭曲的、螺旋的、圆形的以及倒流的。
想到这里,周冯冯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他再一次行礼,诚恳地说:“后辈无状,扰了您休息,还请见谅。”
猩红蜘蛛不以为意,那十六只金红色的眼睛转动了一圈,十只看向魔镜,六只看向周冯冯。
“没什么,我在这里沉睡多年,和我说说外面的事吧,或者先从你自己开始。”
周冯冯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他表示我来自黑龙星,是人类,想要去特里拉星系登记,半中腰来到双途星系,无意间落到了这个寂静的星域,惊扰了前辈云云。
“登记了也好。”
猩红蜘蛛摆动了一下有着长长倒刺的触须,扔出了一个椭圆形的沙漏。
“登记了,才能证明宇宙中曾有你的痕迹,不过你最好别过点了。”
周冯冯:“登记时间的时限是一百年……”
“你确定是黑龙星的一百年吗?”猩红蜘蛛发出短促的嘻嘻声,“你也看到了,我的时间和你们是相反的,你确定特里拉星系的百年是你认为的百年吗?”
周冯冯面色微变。
“更何况旅途漫漫,也许你会陷入时间回环的陷阱里,也许你会被迫共鸣其他生物的时间,甚至于在某个星域留的久了,你的生物钟和本能会自动调整对时间的感知。”
猩红蜘蛛如此说:“不要以为你还有很长时间,你该上路了。”
周冯冯正要再问,那椭圆形的沙漏飘到他面前,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招,抓住了沙漏边缘的木框。
碰触的一瞬间,周冯冯从孩童变回了正常体型。
他先松了口气,正要再问,却见眼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猩红蜘蛛的身影?
而就在周冯冯恢复正常的瞬间,魔镜总算链接上了自己的资料库,那虚假可笑的人型也消散了。
哦,我的扫描!我的资料库!我的数据分析!我的程序们!我回来了!!
然后魔镜下意识地扫描了一下猩红蜘蛛所在位置。
纵然蜘蛛不在了,可荡起的时空涟漪却让魔镜发现了一件让他整个程序卡顿的事。
时空奇点重复了一万三千九百五十七次,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腥红蜘蛛,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是猩红蜘蛛将无数次遇到他们,而他们只会见到它一次。
“为什么?”
魔镜拥有踏入时间轴的能力,他可以纵向选择时间锚点,所以趁着周冯冯还在研究沙漏,他向那处涟漪释放了一道信息。
“即便你能溯洄时间,为什么要上万次回到过去,来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刻?”
“见这么多次,你不烦吗?”
第75章
猩红蜘蛛的身影在时间洪流中若隐若现。
它一会是一只小蜘蛛, 一会变成可以吞噬星球的大蜘蛛,一会变成小女孩,一会又化身为奈芙蕾雅女神, 高贵威严、仁慈美丽。
“你好多次向我提出这个问题了。”
奈芙蕾雅耐心解答这个问题, “不烦,我们的时间是相反的,唯有这样我才能见到你们,就好比人类会拍照片留念, 我只是无数次翻开了名为时间的相册, 从中找到了属于你们的篇章。”
“我来见你们,每一次都会有新的收获,我听周拉过二胡,听他吹过唢呐, 听你讲过鬼故事,收到过你送的花冠, 你们曾将小镇建设为城市,也曾与我大打出手, 将周遭一切都毁灭。”
“这是独属于我的宝物, 甚至这相逢和记忆还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而变化,我怎么会腻呢?”
魔镜:“……”
哦咯, 原来如此,但他还是不太理解, “那个康宁大祭司长是怎么回事?”
“他啊,他只是个有些好运的蠢货而已。”
奈芙蕾雅女神娓娓道来, 讲述了最早的第一次见面。
“如我所言, 我们猩红蜘蛛的时间是倒流的,当你们抵达这颗星球时, 我已经死了,但如我这样的宇宙凶兽,即便死亡,残留的身体也会生出充斥了憎恨、怨怼和杀戮的邪念,这些邪念会无意识地引诱无知生命成为养料。”
“然后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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