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再临 (上)(56)
一行人往那小区走去。
那人道:“车不能进来,猫也不能进来,只有两个人能跟我上去,那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就这个小孩儿和这个人吧。”他指了指丛夏。
庄尧习惯性地屏蔽自己的能量波动,丛夏则是其他人感觉不到,这个人以为这俩人都是普通人,又一个是小孩儿一个是瘦巴巴的小白脸,没什么危险性,所以让他们两个上去。
事实上他们确实也没什么危险性,只不过不是普通人罢了。
庄尧道:“那就我和丛夏上去,你们在这里看着车吧。”
成天壁三人留下看守张茂,丛夏从他身边走过时,他一把拉住了丛夏的胳膊,不着痕迹地往他衣兜里塞了一颗手榴弹,并在他耳边低声道:“有危险马上叫我们。”
丛夏感觉到口袋沉了沉,他能猜到是什么,他拍了拍成天壁的胳膊,“放心吧,应该不会。”
他们也觉得那熊猫人不像敌人,所以才放心让俩人去的,不过心里始终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俩人往小区里走去。路上,丛夏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真的能辨别声纹?”
庄尧翻了个白眼,“不能,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我也在进化呀。”
“那你是吓唬张茂的?”
“当然,你给我使眼色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撒谎,一个人平白无故接近我们,而且撒谎,肯定图谋不轨,我们来这里不过几个小时,除了他,我想不出谁还会带着什么目的随便接近我们,我们一看就不好惹吧,一般人都不敢靠近。而且,他咬字的方式确实跟昨天那个猫头鹰有一点像,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不过有七成把握就足够了。”
丛夏笑了笑,“他太低估我们了。”
进了小区后,他们看到小区的几栋楼里冒出一些脑袋,看人数还不少,均好奇而戒备地盯着他们。
那人把他们带上二楼,这是一个很新的小区,外面还有被植被侵占的痕迹,里面却很干净,看上去有人经常打扫。
他们被带进一间屋子里,一进屋就闻到了一些家里养宠物会产生的异味。
俩人往里一看,二十多平米的宽敞客厅里摆了七八个很大的木质简易婴儿床,婴儿床里整整齐齐地趴着一排一排的熊猫宝宝,都是刚满月的样子,毛还有点稀疏,憨憨的熟睡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有趣,看那数量至少有四十多只,客厅靠墙的位置放了试验床和工作台,电视上的熊猫繁殖基地好像就长这样子。
一个长着白嫩清秀的娃娃脸,稍微有点胖的年轻人穿着白大褂走了过来,“果然是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
丛夏惊讶道:“你这……怎么这么多熊猫。”
“我以前是大凉山的熊猫饲养员,回成都老家休假的时候碰上地震了,然后就一直呆在这儿了。”
“这些熊猫都是你收养的?”
“是啊,大多数熊猫父母变异之中,体型过大,无法照顾幼崽,很容易把幼崽养死。地震之后,动物的繁殖和生存能力都提高了,以前得小心翼翼伺候,唯恐这些祖宗灭绝,现在可能生了,而且变异几率也高,不过熊猫幼崽的存活率还是低,我经常去野外把它们到处乱生的抱回来,养大点儿再放回去。”
庄尧道,“它们比养人费劲多了。”
罗勋苦笑道:“我知道,但是没办法,看着不管我难受。我这里养了七十多个人,还有四五十只熊猫,虽然条件不好,不过还都饿不死。”
丛夏心里一动,“你们这里的人,都靠你吃饭?”
“不只,我们这里有十三个变异人,能弄到一些吃得。”
“如果我们雇佣你们这里的人做点事情,然后猎一些动物作为酬劳,你觉得怎么样?”
“你们想让我们做什么?”
“我们需要一些竹箭,这里的竹子不错,但是时间紧迫,我们跟鹰团的人约定明天这个时间就拿上汽油离开,没有时间铸铁箭头,所以我们只要你们做出箭身,不然过了这里,就没有这么好的竹子了。”
罗勋想了想,“这听上去也不难,不过我们不会手艺,你们有人能教他们吗?”
“有。”
“好,我一会儿就去找他们。这么说,你们跟鹰团的人交易成功了?”
“是。”
罗勋冷哼一声,“我不太相信张浅真的会为了张茂拿出五十升汽油来,张浅这个人,根本没有人性,要不是张茂的能力有点用处,根本不会顾念亲情。”
庄尧敏感地嗅到了一些信息,他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罗勋抱起一只单独隔离的小熊猫,用特殊的体温计给它量体温,他道:“张浅在成都就是个大魔头,我们这些势力比较弱的团体,拧成一股,才勉强能保平安。”
“他为什么势力能这么大?跟他能控制飞禽有关?”
罗勋眼神冷了下来,“他自己加上张茂,也只能跟猎鹰和猫头鹰这两种物种交流罢了,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能控制那么多种类的飞禽吗?你知道他手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禽类变异人吗?”
“为什么?”这一点也是他们所有人感到奇怪的,从概率上来说,不该有那么多禽类异种人同时出现的。
“动物变异人是人类和动物之间互相食用产生的,我当时就……”罗勋轻叹一声,“总之,必须是人吃了动物,或者动物吃了人,张浅这个禽兽,自己变成猎鹰之后,就觉得所有陆地生物都低贱,他为了制造更多的同类,把人抓给禽类食用,连他自己的堂弟都没放过,通过大量的牺牲品,换取极小概率的动物异种人的产生。”罗勋握紧了拳头,“不少人就是这么被他害死的。”
丛夏露出震惊的表情,庄尧眼中浮现厌恶。
尽管末世之后,他们见过了太多的丑恶,但是这样泯灭人性的行为,依然让他们震惊不已,丛夏颤声道:“可是,他没有必要这么做啊,他只要让人吃那些鸟类不就可以了?”
罗勋沉声道:“这就是他最禽兽的地方,他认为那样产生的变异人,骨子里会带着人类的软弱,只有经历过被凶残的鸟类活生生分食的人,重生之后,才会变成无畏的战士。”
丛夏咬牙道:“畜生不如。”
罗勋把那只小熊猫放回了婴儿床里,轻轻顺了顺它稀疏的毛,“那些所谓‘重生’的鹰团的人,大多都变得凶狠残忍,半年多了,你们是第一群敢挑衅他们的人。”
庄尧道:“你们没想过反抗吗?”
罗勋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们势力太大了,如果光是那些禽类变异人,我们还能一搏,可他们背后有成群的鸟类,根本没法打,我们在这里也呆不久了,正在考虑集体迁去重庆,听说那里环境好一点。”
丛夏道:“我们刚从重庆来。”
罗勋惊喜道:“是吗?重庆怎么样?是不是想之前路过这里的人说的那样,人人都能吃上饭?”
“大概情况确实是这样,不过重庆势力斗争很厉害,现在恐怕也不太平了,不过,相比这里,应该还是好上一些的。”
罗勋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试,不然,张浅不会容我们太久的。”
罗勋把手头的工作忙完,就去通知那些变异人的家属,让他们帮忙制竹箭。几个变异人去城外砍竹子去了,庄尧则带上阿布和柳丰羽出城打猎。唐雁丘教那些人如何制造箭身,有了箭身,他们到了下一个城市,也许能找到铸铁箭头的地方。
成天壁和丛夏则留下来看着张茂。
他们抓紧时间忙碌着,争取在明天离开之前,能得到足够的竹箭。
80、寒武意识
成天壁和丛夏坐在车里。成天壁把张茂打晕过去塞在车后面,跟油桶放在一起,但俩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张茂会飞,绝不能给他机会变身。
丛夏一回到车上,成天壁就问:“怎么样?”
“没事,那个人不错,以前是个熊猫饲养员,现在在家里养了四十多只熊猫幼崽,不是坏人。”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榴弹,递给成天壁,“这个还给你吧,这玩意儿踹在我兜里,我一直感觉特别不舒服,好像揣着个炸弹似的。”
“它就是炸弹。”成天壁接过来,塞进了军工背心里,“庄尧和阿布去打猎了?”
“是,不是说要给小唐弄竹箭吗,过了四川就没好竹子了,所以先把箭身做出来,哎,我听罗勋说了不少鹰团的事,实在有些恶心。”他把张浅用活人喂鸟增加异种几率的事告诉了成天壁。
成天壁沉声道:“会想到这么干的肯定不止他一个,只不过大部分应该会选择让人吃动物,不会像他这么丧心病狂,看来,以后的异种人会越来越多。”
“其实我觉得,也许张浅是意识到,人吃动物异种的几率,比动物吃人异种的几率低。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就我们目前见过的这些异种人,很少有人能吃了那些动物吧,而且,我想末世之后,人吃的最多的动物就是蟑螂老鼠这些小东西,但是我们目前还没见过蟑螂人老鼠人。”
“也有可能,我想北京那边,肯定会有相关研究。”
丛夏点点头,“他们一定会致力于让人类变异的研究,毕竟变异就代表着生存几率增加,我实在无法想象,一群像庄尧这么聪明的脑域进化者聚集在一起,会做些什么,肯定是我们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成天壁看了他一眼,“你担心丛教授吗?”
丛夏叹了口气,对着成天壁微微一笑,“嗯,担心。你还记得重庆那个研究所吧,那个只有二十多个科学家,而且不存在脑域变异人的研究所里,就能分成保守和激进两派,那北京那个聚集全国各地脑域进化人和顶尖变异人的地方,究竟会有多少错综复杂的势力?我印象中的二叔,是个很单纯的科研工作者,有些死板,有些守旧,虽然才三十多岁,但是成天跟一群老科学家混在一起,除了工作外,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尤其是人情世故之类的,从来不花心思在上面,我很担心他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他是脑域进化者,不用替他担心,你看看庄尧。”
以庄尧的智慧,只要不是突发事件,基本上陷入任何困境,他都有办法解决,一想到他二叔变成了这么厉害的人,确实好像也不太需要担心,说来可笑,他们的处境应该比他二叔差多了。
丛夏笑道:“也是,那孩子啊,我们就算全死光了,他也会活得好好的。对了,你跟我二叔有什么私人关系吗?还是碰巧你在云南,他就让你带我回去?”
成天壁道:“到北京,我会告诉你。”
丛夏有些失望,不过没有追问。
成天壁对自己对丛夏有所隐瞒这件事,开始感到一丝别扭,丛夏对他毫无保留地坦诚,但他……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是个军人,严守秘密是他的使命,可是他脱离军人的身份和军队太久了,一路奔波磨难下,有时候他会忘了自己是个军人,尤其是社会体系崩盘后,军队这个概念其实已经名存实亡,至少在他们经历过的所有地区,也只有重庆还有比较像样的军队势力,在这种大环境下,他身为军人的自觉经常被遗忘,是他所肩负的任务在时刻提醒着他。
事到如今,他竟然对隐瞒丛夏感到了一丝异样,尤其是他的任务,跟整件事有莫大的关系。
丛夏发现他表情有点僵硬,于是问道:“怎么了?”
成天壁摇摇头。
“你放心,你不告诉我我又不会勉强你,我支持你做好保密工作。我始终坚信,我们的军队不会被灾难打倒,如果我们真的有机会重建家园,最有影响力、也最有可能领导我们达成目标的,肯定是我们的军队,所以,我一刻也没忘了你是个军人。我知道,你的任务一定是跟末日有关系的,否则你也不会到现在还坚定不移地要完成,既然这么重要,那我们一定把它带回北京,天壁,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互相支持着对方的。”丛夏抓着成天壁的手,坚定地说。
他的双眼明亮,殷红的唇因为语气激动而有一丝颤抖,稍长的头发贴服着脸颊,让他看上去格外地秀气,成天壁看着那充满信任、意志坚定的眼神,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回放起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的点点滴滴,胸腔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感染,他体内生出一种难以启齿的冲动,让他想要把丛夏……
丛夏奇道:“天壁,你脸有点红,车里都是汽油味儿,是不是熏着你了?”
成天壁快速地转过了头去,“不是,没事。”成天壁抽回手,暗自握成了拳,克制着那股冲动。
丛夏道:“咱们下车站一会儿吧,应该没事吧。”他回头看了张茂一眼,还昏迷着。
“没事,绑得很结实。”
俩人下车透气。这时候,罗勋的两个朋友从城外拖回来两根巨大的竹子,那俩人肯定是力量型变异人,拖着二十多米长、一人粗的竹子,看上去都毫不费力。
把竹子拖进小区后,唐雁丘指挥着他们做准备工作,教那些人做竹箭。
忙活到下午,阿布拖着一只大野牛回来了,这只牛够他们所有人吃上三顿了。
整个小区的人都忙活了起来,有帮着唐雁丘做竹箭的,也有料理牛肉的。他们中午都没吃饭,下午五点多,所有人停下手上的活,大吃了一顿肉。
吃完饭后,换了柳丰羽和庄尧看守张茂,丛夏要带成天壁去看小熊猫,顺便找罗勋帮个忙。
罗勋正好也在屋里照顾一只发烧的幼崽,看到他们颇为意外,“有事吗?”
丛夏笑道:“我带他来看看。”他指着一屋子的婴儿车,“天壁,怎么样,好玩儿吧。”
成天壁站在一个婴儿车旁,伸手戳了戳车里的一只小熊猫,它们看上去实在太小了,街上的老鼠都比它们大。
罗勋道:“熊猫长得很快的,这一批只要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放回森林里了,如果是变异的,还能提前一段时间,我倒希望它们全都变异了,这样存活率高。”
丛夏道:“现在还有肯做这种事的人,真是难得。”
罗勋笑道:“我喜欢嘛,自己的工作也是这个,结果还跟熊猫异种了,我这辈子就跟熊猫有缘了。”
丛夏道:“我想打听一下,成都这边还有部队的在吗?”
罗勋叹了口气,“有,有XX军区的一个炮兵团,人数不少,也是因为有这个团在,在加上我们心比较齐,所以鹰团的人至今动不了我们。但是部队的大部分也是普通人,武器总有用光的一天吧,到时候恐怕还是鹰团的天下,所以我们才想走。”
“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把一个东西交给那个炮兵团的人。”
“什么东西?”
丛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唐雁丘给他的,“我们从重庆过来的时候,曾经迷路,误打误撞下找到了一个乐山景区的观光园,那里有六十多人被困,至今不敢离开,有工作人员也有游客,这是他们的身份信息,以及他们在成都的亲戚的信息,他们说,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有人能去救他们,他们不想一辈子困在那里。”
罗勋心情沉重地接过了纸,“我一定帮你转交给团长,但是……”
“我明白。”丛夏沉声道:“我明白,什么都保证不了,我们当时也跟他们说了,大家现在都自身难保,但我们答应了他们,一定帮他们交给合适的人,我也只能说,如果可能的话,请别忘了他们。”
罗勋点了点头,把那粗糙的纸叠好,慎重地放进了口袋里,他问道:“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重庆那样的地方也不呆,难道也要去北京?”
丛夏道:“没错。”
罗勋叹道:“北京我们是不敢想了,太远了。不过,你们是我见过的去北京的队伍里,实力最强的。”
丛夏淡笑道:“只求一路平安。你们要去重庆的话,我给你说说重庆的情况吧,另外我们一路走过来,有一些经验值得参考,尤其是路上的危险什么的。”
“好哇。”罗勋拿起一个奶瓶,“那太好了,我给它们喂奶,你说吧。”
罗勋抱着小熊猫耐心地一只一只喂奶,丛夏就说起了他们一路上的见闻……
81、寒武意识
小区里的人彻夜赶工,第二天天明的时候,造出了三百多只竹箭的箭身,经过唐雁丘的挑选,只有一百多二十多只能用,但这样的数量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他们把竹箭捆起来,绑在了车顶。
小区门口,罗勋跟丛夏握了握手,“谢谢你的那些信息,对我们去重庆会很有帮助。”
丛夏笑道:“我们也要谢谢你,这些竹箭是我们非常需要的东西。”
罗勋加重语气道:“一定要小心张浅,尽可能的快点走,脱离他的势力范围。”
“我们明白,你们也要小心。”丛夏重重地握了握他的手,心里很是感慨。
他对罗勋的印象很好,但是有张浅这样残暴的势力存在,罗勋他们的性命等于悬在刀刃上,此次一别,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相见。
罗勋含笑看着他,“再见,希望还能再见。”
丛夏也郑重地说:“希望还能再见。”
他们离开了小区,往高速入口走去。
在约定的时间里,他们到达了城外的高速入口,张浅已经带着人等在了那里。
张浅脚边放着一桶油,他踢了踢那油,“我们已经尽力了,就三十升。”
他们早料到张浅不会老老实实地拿出五十升油来,倒也不意外,有三十升也是好的,成天壁一手握着枪,缓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