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弟子C(161)
虽然客栈一般不会关门那么早,因为有些赶路的旅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延误,不过没生意是常态,掌柜已经习惯了,他也就不费劲开那么晚,早点关门他也好早点回家睡觉。
正准备将木门的门栓完全栓死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这许久不曾来客的客栈竟然突然来了客人,而且一来就来了四个,看这不同于普通百姓的服饰,像是什么江湖中人。
掌柜的瞅着其中一人腰上挂着的佩剑心想。而且他鼻尖隐隐嗅到了一丝血气,这些人八成是刚刚打完架回来。
他虽然意识到了这点,但他也没有多问,他就是个开店的,给钱就给住,江湖恩怨,还是少插手的好。
所以掌柜的一脸热情的将四人迎进了店内,这一行人年龄不一,两个年龄大的也不过是二十左右,而另外两个小的,看起来也就十四五,身量还未完全发育好的少年。
掌柜的目光在两个年龄大的男人身上徘徊,想要分辨哪一个是主事的,是那个面色冷峻并且透着股异样苍白的男人,还是那个风度翩翩,俊美的仿佛什么话本主角的公子?
“掌柜的,四间房。”
出乎掌柜意料的,这一行四人中先开口的竟然是一个少年,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袖子里掏了锭金元宝出来。
把金元宝塞袖子里难道不硌的慌吗。掌柜看着曹子睿的袖子心想。
不过他很快就顾不得这个了,他盯着金元宝的眼睛都在发光,激动的用双手接过了金子,然后再分不出一丝余光给这四人,只脸都不转的指路道:“楼上都是空房,四位自便。”
四人便自行上了楼,他们看起来风尘仆仆,很是疲累,一路上甚至没有相互间说过一句话。
不过掌柜的也没闲心去管这四人间气氛为何那么沉闷,他的心思都在金元宝上。
他先是用牙咬了咬,然后再小心的用袖子擦了擦,将元宝擦的锃亮,在光线并不明亮的夜晚间都能反射出光来。
掌柜的想了想,突然又将金元宝塞到了袖子里,然后感受了一下后再掏出来,觉得自己理解了曹子睿。
金子怎么会硌人呢!
非但不硌人,还可爱的紧,甚至还想为其赋诗一首。掌柜捧着金子喜不自胜,他全然不知曹子睿并不是从袖子里掏出的金元宝,而是从袖口里藏着的储物袋里掏出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他对着金元宝搜刮着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诗兴大发。正准备即兴创作的时候,木制楼梯响起被人踩动的咯吱声。
有人走了下来。
掌柜的立刻收起了自己的财迷状态,他将金元宝藏了起来,然后打起平生最友善的微笑对着来人。
下来的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他穿着其实并不如何华丽,但无端的就是有股常人模仿不来的气度。他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折扇在柜台上敲了敲,向掌柜询问道:“有没有纱布?”
客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掌柜摇了摇头。
“热水呢?”郝沉又问。
热水客栈一般倒是会有,不过那是有生意的客栈,他这种没生意的备热水干嘛,烧热了再倒掉消毒吗。
掌柜又摇了摇头。
接连两个否定让俊美公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好看的相貌,虽然掌柜是男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皱起眉头来都别有韵味。
郝沉敲了敲扇子,突然也将手伸进了袖袍,从里面掏出了...一粒珍珠。
掌柜瞪大了眼,虽然不是他猜想的黄金,但这珍珠肯定也价值不菲,这珍珠比鸽子蛋还要大。
陇丘本就不靠海,这种海里的珍珠要比其他地方贵上许多,更何况是这种从未见过的大珍珠,说不定比同等的黄金还要值钱。
郝沉将珍珠交给掌柜,然后嘱咐道:“镇上应该有药铺,劳烦掌柜跑一趟,买点纱布回来,顺便再烧点热水。”
镇上是有药铺没错,不过跟客栈正巧是最远的对角线,掌柜一向不是个勤快人,一般是不会帮着干这种跑腿活儿的。
不过嘛...掌柜的手里摸着圆滚滚的珍珠,脸上洋溢起比见到媳妇还亲切的笑容:“客官稍等,我这就去!”
交代完了事情,郝沉便重新上了楼。
而掌柜左手金元宝,右手大珍珠,他小心的将两样东西收好,抱着“现在外地流行将财物装在袖子里吗”的疑惑,走出了店门。
郝沉走到了二楼,这家客栈虽然足足有三层,但每层的面积其实并不大,一层也就四间房。
住他们四个倒是足够,但是这客栈因为许久不住人,所以背阳的那两间发霉的特别厉害。
因此他们四人的房间分配是,郝沉和封烨住三楼靠阳的两间,方阳和曹子睿住二楼。
除了封烨进了房间就闭门不出,连郝沉在内的三个人都没有回房。
方阳和曹子睿在二楼的楼梯口等着,见郝沉上来,便忍不住凑到了他跟前。
“郝大哥,师兄他...”方阳想要询问,但话到嘴边,他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昨夜那来历不明的鹏鸟出现后,黑雾形成的屏障就被打破了,被隔绝的声音和人影重新出现于他们眼前。
他看到了封烨是怎么打败的凌云,也听到了封烨口中说的话,那些细节详细的仿佛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他当时就想要去询问,但封烨在打败凌云后就不再开口了,他似乎不想跟任何人对话。方阳就没有特意去打搅他。
息壤已经到手,那么陇丘也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们四人便朝着孙老伯指的离集镇最近的方向行走。一路上,封烨虽然跟他们走在一起,但却远的仿佛隔了一个世界,他一字不发,只沉默的行走。
走了一个白天,才勉强在天完全黑前到达了集镇。方阳憋了一路,眼下终于寻得了可以询问的时机。
他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但就是因为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问。
但即便方阳不说,郝沉也知道方阳想问什么,他直接打断了他:“小孩子别瞎问,回去睡觉去。”
方阳:“......”这未免太敷衍了。
但郝沉根本不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直接手掌一推,将方阳推回了自己的房间。
郝沉拍拍手,又转向曹子睿,准备如法炮制将这一个也推回去。
然而曹子睿在郝沉动手前,抢先道:“等等!”
郝沉暂缓了动手,用眼神示意曹子睿快说,不要浪费他时间。
“凌云...死了吗?”曹子睿看得出郝沉眼里的催促,但他说出这句话时还是磕磕绊绊,异常艰难。
凌云如今再如何可恶,都终归是纪承岳的师兄。曹子睿从未见过凌云,自然也对这个师叔没什么感情,但他的师父在乎,在乎到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偷偷给凌云立一块灵牌。
如若能得知凌云还活着的消息,他师父一定是欣喜非常,但凌云却又偏偏变成了这副样子。所以曹子睿至今没有传信给纪承岳。
他不知道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师父,到底是好是坏。告诉他他的师兄虽然活着,却已经今非昔比,为了复仇甚至不惜对自己的门派动手。
但一切犹豫都似乎在昨夜了断了,封烨毫不犹疑的挥剑斩断了凌云的脖颈,又一次的杀死了他。
曹子睿并不确定凌云是否死了,因为斩落的剑锋下,并没有滚落的头颅,只有一团在原地溢散的黑雾。
他向郝沉询问,因为他觉得郝沉应该知道的多一点。
郝沉也确实知道的多一点,他看了曹子睿片刻,回答道:“他没死,只是逃跑了。”
明明说好不用灵力的对决,既然是对决,本就该是生死不论,失败者被杀死也是应当。
但凌云逃跑了,用着魔物的力量。果然那黑蛇毫无信誉可言。郝沉在心里又将那黑蛇骂了一遍,因为那黑蛇的攻击,导致他现在的扇子上有丁点破损,他才换了不到一个月的新扇子!可恶!
听到郝沉的回答,曹子睿下意识的舒了口气,但又感觉自己的反应不太对,敌人没死他干嘛要舒口气,明明该忧心忡忡才对。
曹子睿跟郝沉道了句谢,便自觉的回房了。
解决了这两个小的,郝沉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他重新踩上楼梯,来到了三楼。
封烨身上的伤口,新的旧的都已经在路上简单处理过了,但到底在野外不太方便,没有热水也没有干净的纱布,郝沉便吩咐掌柜去弄了些回来,他准备以这个借口去敲响封烨的房门。
但现在掌柜还未回来,郝沉却也不想再等了。
他站在封烨的房间门口,敲了敲。
没有人回应。
郝沉侧耳听了听,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安静的仿佛里边的人已经睡着了一样。
这门是木制的木门,为了节省木料,木头之间是镂空的,镂空处用纸糊着。
郝沉伸出食指,在纸上戳了一个缝儿,然后透过这个缝儿往房内看。
房内并没有点灯,但床上也并没有躺着人。
月光从敞开的窗户处落入屋内,封烨靠坐在窗沿上,曲着左腿,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既然龙没睡,郝沉便将眼睛从纸缝上抬了起来,他又敲了一遍,然后默数三秒,直接推开房门。
他动作放的很轻,尽量不发出动静,他将房门重新关好后,轻轻走到了封烨旁边,三楼的窗户极大,封烨屈腿坐在上边,剩余的空间还够他靠着。
封烨好似完全没有察觉郝沉的到来,他的姿势都未曾改变一下,眼睛也没有任何移动。
他就盯着窗外,窗外并没有什么美景,只有夜幕下寂静的集镇,以及集镇外,漫无边际的山林。
夜晚总是格外宁静,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在屋内休息,动物们也回到各自的巢穴,只有很少一部分还在外活动。
山风从林间吹起,林海摇曳,风势不停,带着些微的凉意,融入了两人之间本就冰冷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