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潜水史(58)
陈老师将他的航班情况摸得清清楚楚,有时飞早班回来,一出航站楼能瞧见陈燕西的座驾,那人就靠在引擎盖前抱一小束花,风骚得不行。
偶尔陈燕西不来,搞得金何坤心里空落落。翻出手机看信息,没一条来自陈燕西。
很会吊胃口。
其实陈燕西也忙,俱乐部敲定明年船宿的事,还要总结这一年工作。完了线下有聚会,公司团建。唐浓和范宇清闲不少,平时就在工作室帮忙。偶尔撮合金陈二人,一群朋友吃个饭。
日子倒还凑合。挺热闹。
还有一事不得不提上日程,明年将在自由城举行自由潜水世锦赛。
目前,国内顶尖潜水员已开始准备翻年的训练。六月将在京城举行中国队选拔赛,代表出征九月世锦赛。这些人将会披着国旗而去,带着一份荣光去到海底深处。
之前唐浓询问:“决定了?”
陈燕西正在整理金何坤拍摄的照片,他准备冲洗几张放大,回家做个摄影墙。
“决定了。明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该争取的争取,做完就回来。我不能总去冒险,坤哥挺担心的。”
“老唐,你说这人生是不是挺荒诞。放一年前,我敢说这话么。”
唐浓撇嘴,笑了笑。陈燕西摸出钱包,看几眼十八岁的金何坤。他倒是甘之如饴了。
当初陈燕西不自由,毋宁死。
现在算什么。可能是劫后重生。
十二月中旬,金何坤飞夜班较多。一周基本有一半时间是在其他城市度过。
金何坤向地面塔台申请降落许可,得到许可再减速绕机场一周。经过阶梯级下降后,对准跑道,减速。
等达到一定低速,放襟翼,放起落架,算好下划线,同时逐步减小油门,当高度达到大概3到4米时,拉平飞机并再次关小油门,轻轻拉高机头。
远瞧去似飞机轻轻落在地上,是所谓的拉平飘。接地后放减速伞,轻点刹车,安全降落。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时间较长,金何坤趁着晃了晃脖子,颈椎咔咔响。今天与他同飞的是其他副驾,钱聪留在总部学习,耳边清净不少。
副驾见他脸色疲惫,话不多地提了几句,“等会儿总结会结束,早点去酒店休息。”
“酒店应该有按摩服务,好好照顾颈椎,真出毛病不得了。”
金何坤抬手揉了揉,笑着应和,没打算找。他长期坚持健身,问题不大。
总结会议结束时,已经后半夜。酒店距机场不远,金何坤提着行李箱,准备打车。同行邀他去玩,坤爷不是不合群,只是困,便拒绝。
刚出T2航站楼,金何坤掏出手机看见消息。
陈燕西:工作结束打个电话。一定要打,挺重要的。
坤爷看看时间,凌晨四点一刻。他犹豫几秒,拨通,“这么晚了,什么事。”
不料那头陈燕西还挺精神,笑着问:“坤儿,你在T2哪个出口。开个总结会磨磨唧唧,我都快等睡着了妈的。”
“我在五号,你在几号。”
金何坤懵,“......四号。”
陈燕西:“那你不就在我前边,等着,爷来了。”
没多久,陈燕西背着包,自五号出口欢快地奔来。晚风撩动他额前头发,露出美目俊脸。
金何坤震惊:“你怎么来了。”
“坐的你那趟航班啊,”陈燕西笑着揽住他肩膀,“这不给你个惊喜嘛,坤哥就是牛逼。”
“起飞降落贼稳,我都没多大感觉。”
金何坤轻皱眉,未忽略陈燕西眼里的疲惫。他按住陈燕西的腰,看着像紧紧抱在一起。
“别闹,坐飞机玩儿么。”
“没有玩。”
陈燕西笑着沉默许久,盯着金何坤认真说:“我就想来看看你,‘参与’你的生活,你的工作。真辛苦啊,坤哥。”
金何坤心尖一颤,他抿了唇,低声道:“没什么,分内事。”
这工作其实并不有趣,也不高尚,更谈不上伟大。
只是分内职责。
陈燕西抱着金何坤脖颈,垂眼看他嘴唇,很性感。他快撑不住要吻上去,最终只转头擦过坤爷耳尖。
陈燕西以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笑着放开金何坤。
“我操,以前不了解不知道。”
“你也太帅了,真的。”
金何坤穿机长制服,身姿挺拔站在那里,神色淡淡地说,职责而已。
这老男人苏得陈燕西腿软,差点站不住。
第五十二章
当晚,陈燕西随金何坤去酒店。没睡一间屋,甚至都不在隔壁。陈燕西拿着房卡,站电梯里给坤爷挥手,“早点休息,我在楼上。有事叫我。”
一般没事,所以纯粹客套。金何坤不说废话,拖着行李箱走了。他看得出陈燕西很疲倦,平时这人很少熬夜,坐飞机从不选春秋航班。
金何坤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傅云星:“你别以为陈燕西今天过去是无聊,他生日。”
“兄弟,你跟我说不知道?他是你男友还是我男友。要不你俩掰了得了,我做接盘侠也行。”
“去你妈的,正经点。”金何坤刚洗完澡,接到傅云星打来电话。“你怎么知道。”
傅大师心怀苍生,什么小道消息都了解一点。时针指着五点四十,看来他也一宿没睡。
“上回张阿姨把你俩的生辰八字儿拿给我,叫我算算。说实话我不懂这个,就拿一套星座运势忽悠她。顺便看一眼你家男友生日,大致记得十二月。”
傅云星掐着眉心,手边烟灰缸里堆积成山。他刚看完一起影响极其恶劣的杀人分尸案卷,愁得睡不着。
“再加下午和唐浓聊天,他们提到要给陈燕西办派对,结果那小子跑了。我这一合计,肯定是去找你。”
金何坤躺床上,睡袍大开。只一盏床头灯,整个人笼在光晕里。
“他没跟我说。”
“那应是不想打扰你工作,”傅云星拖着长长呵欠,这年头,没点身体素质还真不敢熬夜。
“听唐浓说陈燕西挺喜欢过生日,以前年年都办。唯独今年放大伙儿鸽子,你掂量掂量。”
“兄弟就提点这么多,不说了。困得慌。”
身边人都知道陈燕西出手了,而且干脆利落、稳准狠。压根不给金何坤反应的机会。圈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游鱼要上岸,太阳打西边出来。
其实暗里不看好,鱼上岸,什么意思,自寻死路。
金何坤对此不以为然,他倒是懂陈燕西,觉得这人实际很喜欢两人关系不清不楚的那种暧昧。甜甜的,偶尔夹了酸。不远不近,却心里挂念。
既然陈燕西喜欢,坤爷多陪他玩一阵子也没事。万事比不上他俩乐意。
况且自己这只飞鸟还曾下海,陈燕西上岸顶多算进化,从游鱼变为两栖动物。
达尔文举双手表示允许。
从长山行动前吵架,直到现在,金何坤早想通了。感情的事急不得,光他一人使劲也不行。好事多磨,只要陈燕西愿意去寻找平衡点,金何坤自认等得起。
他不支持陈燕西放弃潜水,毕竟那是他的理想与事业。问题需要一个个去解决,成天腻歪的情侣也没见几个终成眷属。
金何坤捻着手中佛珠,看色泽又得回去盘。他戴耳机听会儿歌,睡前没忍住给陈燕西发微信。
—睡了?
陈燕西秒回:困意早过了,在画画。
金何坤意外:你还会画画。
楼上陈燕西拿素描本,盯着纸上画像,是他心上人。
不由得笑着回:我爸教的,学个半斤八两还成。没正事,玩儿。
金何坤想问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生日。为什么一声不吭跟来,却不问我要点“奖励”。还想问你觉得咱俩关系什么时候能更进一步。
这些话有些矫情,坤爷到底没问出口。还得攒会儿,这次陈燕西是主导,金何坤要看看他会做什么。
没可聊的,金何坤发一条语音:“早点睡,我睡了。”
陈燕西跟一条:“晚安。爷。”
这声“爷”有点妖,有点媚,陈燕西就是故意的。他压了嗓子,含着几分情。隔着音筒去撩拨金何坤的理智,效果十分显著。
坤爷蓦地想起第一次去陈燕西的工作室,那夜风雨交加,气氛很好。陈燕西也是这样叫着爷,然后俯下去咬他。
金何坤咽口唾沫,鬼使神差地再播放一次。陈燕西叫着,爷。他下意识狠狠地抓一把床单,操他妈的。硬了。
这晚没睡好,梦里过于旖旎,水深火热。他居高临下地按着陈燕西,看他眼睛发红,叫着快点再快点。而金何坤怎么也不够,要陈燕西匍匐着,不讲甜言蜜语,发狠地要他命。
陈燕西始终叫着金何坤的名字,眼里带着勾。
那些隐秘又肮脏的欲望,如藤蔓野蛮生长。
金何坤醒来时,那地儿还举着。
他栽进浴室打开花洒,思着陈燕西的模样打发一次。好受些了,才喘着气停下。
金何坤撑着墙壁,瓷砖冰冷。
他实在欲壑难平。
妖精。
回程是下午四点半,到C市将近八点。
金何坤叫上陈燕西一起去机场,在办理登机牌处分开。陈燕西与沈一柟约了见面,下飞机直接去工作室。
临别时,金何坤有几分犹豫,他磨蹭两三分钟,没立刻走。然而陈燕西仍然没告诉他生日一事,甚至没有提出邀约,说工作结束吃个饭。
坤爷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得放弃。
今天同他返回的依然是昨天那个副驾,两人等待塔台发出许可时聊了会儿。金何坤说晚餐时间可能会使用两分钟机长广播,接着讲明原因和意图。
副驾挺年轻,年轻人都爱玩。听罢就笑了:“哥,没看出来啊。浪漫得要死。”
“这姑娘怕是非你不嫁。”
金何坤戴着墨镜,看不清眼底情绪。他没说陈燕西性别,实际这副驾跟他不熟,也没必要纠正什么。相反显得刻意。
“还行,”金何坤说,“毕竟他太好,我不抓紧点,总感觉不踏实。”
六点左右乘务组开始分发晚餐,金何坤给副驾递眼色,“这几分钟飞行你盯着点,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
副驾:“小事儿,按计划。”实际这种口头请吃饭,没几人真拿它当回事。
机长广播响起时,陈燕西正在拆机餐的锡箔纸。这玩意有些烫手,却不比金何坤的声音滚烫。
那人在广播里说:“今天飞机上坐了一名机长家属,是我家领导。他生日,差点给忘了。”
“趁大家吃饭还醒着,我占用几分钟给他唱支生日歌,权当娱乐节目。”
陈燕西拿筷子的手一顿,分明没谁认识他,却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侧头看向舷窗外,夕阳悬于厚重云海之上。日光染得天际发紫,蓝里夹着瑰红。
特浪漫。
金何坤的声音也浪漫,低醇、缓慢、中文唱完了还接几段英文,最后加上陈燕西的英文名。似大庭广众的磊落里,藏起只属于两人的小秘密。
陈燕西按了按胸口,心脏快跳出框。这招很受用,甜得陈燕西想蹿进驾驶舱赏他个法式热吻。
金何坤唱完,乘客舱里掌声雷动。不少女士交头接耳,大致意思差不多:这机长贼他妈酷。
陈燕西得意极了,也不看是谁的人。
航班安全降落C市,金何坤下飞机给陈燕西发消息:等会儿有无安排,吃个夜宵。
陈燕西直接打电话过去:“夜宵留着以后吃,你这歌唱得不错。今天飞机上有哪位领导啊,下次带给我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