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缙云原本一手拿着剧本,垂眸默背着台词,安阳在旁边努力垫着脚帮他整理披风。秦京趁机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了两句。
封缙云微微一愣,抬头望向正前方。
“哥!”
乔卿站在树荫底下,细碎的金色阳光洒落在肩头。
他举起手用力挥了挥,遥遥冲封缙云露出一抹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封缙云严肃的神情迅速冰雪消融,他的眼底情不自禁地染上了一丝笑意,快步走到乔卿面前,低头望着青年:“怎么突然过来了?”
“来看看你拍戏。”乔卿笑道。
在发现封缙云脸上那道伤口只是化妆师画出来的之后,乔卿松了一口气,但等上下打量了一番封缙云,他又再度拧起眉毛:“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封缙云沉吟一秒:“可能是因为我今天穿了厚底靴?”
乔卿的视线落在他的鞋跟,仰头看着两人的身高差,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你都快比我高一头了。”
封缙云故意伸手比划了一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像确实。”
乔卿:“…………”
好气哦!
秦京看不下去了。
再让这俩秀下去,他今天戏都别拍了!
他不顾乔卿的抗议,还是坚持把人“请”出了剧组,并表示想看封缙云演戏那就等他给你当男主的时候在片场慢慢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反正不能在他这儿看,主打一个铁石心肠棒打鸳鸯。
至于前几天乔卿所说的“没谈?”
秦京冷笑着想,鬼才相信!
乔卿本来打算在片场呆一下午,现在才两点多就被迫成了街溜子,只好跟封缙云约好等他拍完戏再一起去吃晚饭。
他自己则趁着天气晴朗,在附近散步转悠起来。
这一片都是仿建的古代建筑,唐宋明清都有,秦京的剧组是在御花园里拍戏,人稍微少一点;再往南走,到了“皇城”里头,那可就热闹多了。
当下正值暑期旺季,有好几家剧组都在这里拍戏,来参观的游客也不少,所以时常有“公公”们抬着小主们的轿子吆喝着从身旁经过,还有脖子上挂着相机的所谓“星探”,和出租古装的卖家在路边揽客。
真真假假,倒也十分热闹。
乔卿戴着墨镜和口罩,塞好耳机,双手插兜,顺着朱红的宫墙,一路边走边逛。
路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他是游客,哪怕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根本不会起疑。
——毕竟,堂堂几十亿票房的大导演,拍戏肯定都是要提前清场的,怎么可能独自跑到这种闹哄哄的影视城瞎逛呢?
乔卿走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没趣了。
看来看去,都是同样的景色,一群妆容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宫女,粗制滥造的服装,还有毫无特色的拍摄方式。
哪怕乔卿没看过成片,也能肯定地说,这些妥妥就是三流草台班子。
拍出来的作品,估计连烂苹果网眼光最差的采片都看不上。
正打算离开时,乔卿忽然听到一墙之隔外传来一道悠远乐声。
声音浑厚深沉,古韵绵长,不知具体是哪种乐器发出的声音。
出于好奇心,乔卿脚步一转,准备去一探究竟。
墙外一站一坐着一对穿着古装的兄妹,妹妹大概是腿脚不太好,坐在轮椅上,腿上还盖着一块灰毯子,正低头捧着一个像是笛子的多孔乐器吹奏着;
哥哥站在一台直播用的手机前,一直笑容满面地和屏幕里的观众互动,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话筒,预备表演。
乔卿一开始只是打算凑个热闹,但当哥哥开嗓的那一刻,他却真的被惊艳到了。
唱歌的技巧可以磨炼,可音色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旁人再怎么模仿,也没法模仿到精髓。
这位的嗓音可以说是老天爷给饭吃,唱低音的时候脉脉深情,好似天高云阔秋风缠绵,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宁静沉淀下来;高音部分,更是让乔卿睁大了双眼,觉得这位着实是天赋异禀。
男声唱女声歌,大多都会降一个调,但这个年轻人居然一点没降!
高。潮部分他混着气声顶上去的时候,乔卿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他还没听尽兴呢,就有一个脖子上挂着牌子的剧组工作人员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过来,打断了这对兄妹的表演:“唱什么呢!走开走开,你妨碍到我们拍戏了!”
乐声戛然而止,那位哥哥跟他据理力争:“这里明明是游客区,你们拍戏的地方离我们足足有几百米远,怎么就打扰到你们了?”
“声音这么大,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怎么就不算打扰了?”那工作人员皱眉道,“还有你妹妹,吹得是什么玩意儿?声音跟给人送葬一样,晦气死了!”
“这是筚篥!”哥哥气得脸都涨红了,“不懂不要瞎说,这是传统乐器,什么叫给人送葬?我妹吹的又不是唢呐!”
“反正别在这儿吹拉弹唱了,这边是影视城,不是给你们街头卖艺的地方!”
那工作人员一边说,还一边想伸手去推妹妹的轮椅:“去大马路上唱不好吗?说不定有人见你俩可怜,还会多打赏几个钱呢……”
“你别动我妹妹!”
哥哥怒上心头,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那工作人员也瞪圆了眼睛,高声叫嚷道:“干什么!我只是好心想帮你推她而已,你可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我们兄妹俩在这边表演得好好的,不需要你假好心!”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争执声引来不少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坐在轮椅上的姑娘一脸仓皇地抬起头:“哥,算了,别跟他吵了,咱们再换个地方……”
她抬头的时候乔卿才发现,这姑娘居然还是个盲人,瞳孔上蒙了一层浅灰色的眼翳,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周围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那姑娘看上去都快哭出来了,见她这副可怜模样,那名工作人员说话的底气也没有那么足了,但仍然在振振有词地说他们打扰到了剧组拍戏:“又不是没让你们唱,影视城这么大,你们找个别的地方不成吗?”
哥哥咬牙道:“你当我们没有吗?从一周前到这里来,我们足足都换了五个地方了!每次没唱多久,都有人说吵赶我们走,明明我们的伴奏音量已经调到不能更小了!”
“但你声音这么尖,穿透力当然强了……”
“那那些路上抬轿子的太监,还有吆喝着卖商品做生意的摊贩,你怎么不去说他们声音尖?怎么不赶他们走!?”哥哥拔高声音道,“还不是看我们兄妹俩好欺负!”
工作人员也来火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娘希匹的,你个小混蛋存心跟我为难是不是?我只是按照导演的吩咐过来的,你再这样,我告诉你们,我们也报警了!我们大剧组一百来号人,有的是功夫跟你掰扯,有本事就看看,咱们两边哪个更耗得起!”
“你!”
哥哥被他耍无赖的姿态气得眼眶都红了。
但是轮椅上的妹妹一直拽着他的衣摆,不让他冲动,他攥紧双拳,额头青筋迸起,在原地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沉默着开始收摊。
“哎,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对了。”
那名工作人员见他主动服软,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差不多就行了啊!”围观群众里,有一个大老爷们忍不住怼他,“人家一个二十岁大小伙子,带着自己的妹妹出来卖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非得这么逼人家,你有良心没有?”
“就是!”“坏到家了!”
工作人员被他们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怎么就没良心了?我也是给人打工的!有本事,你们跟我们导演说去啊!光会嘴皮子说事,我们剧组上下一百多号人每天的工费,这要是耽误了,你们掏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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