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用了‘裴霄’的名字我很抱歉,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就躺在这里流血,我和你朝夕相处三个月,我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死掉,不得已才想到了‘裴霄’!”
他眼睛一眨,豆大的泪水便顺着睫毛簌簌流下来,“求求你了,我承认我不是裴霄,是我错了,你可以别再计较这些虚名,让我治疗你爸爸了吗?”
他原本一手持针,一手去按住黎荣轩的伤口,这会儿似乎是忘了,抬手拭泪,白净的脸上瞬间沾了一道鲜明的血痕,屏幕内外的观众被这揪心的颜色刺激到,有人义愤填膺起来:
【我觉得叶榆歌情有可原!之前你们不都看到了,他现场喊安静不要骚乱,有人听他的吗?实在没办法了才搬出“裴霄”的名头想震住现场观众,事急从权,他也是好心啊!!】
【反倒是黎乔,他太冷血了吧!眼睁睁看着亲爸在自己面前喷血倒下,却只顾争抢“裴霄”到底是谁的问题,对亲人的安危漠不关心,真可怕!!】
【你们都忘了黎荣轩倒地之前怎么骂他的了吗??不光是冷血,很有可能就是黎乔亲自动的手,他恐怕巴不得拖时间让黎荣轩早点死呢!】
【听说黎荣轩在黎乔小时候很少陪他,他这是怀恨在心了吧??就算他真是裴霄,对国家有再大的贡献,也还是掩饰不了他是个心胸狭窄、冷血无情的人!!】
【这些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他们怎么能把伤者和努力抢救伤者的人围起来,反而保护一个凶手??】
……
愤怒的骂声飘了满屏,虽然有黎乔粉丝和部分路人怼回去,但两边你来我往,弹幕上充斥着争吵和辱骂,一时间愈发乌烟瘴气。
“这你就误会了。”黎乔此刻依然异常气定神闲,乌黑的眉梢一挑,说道,“我不让你治疗他,不是因为你冒充裴霄的问题——”
“是你假装自己会医术的问题。”
“你根本就不懂医,为了冒充裴霄才跑来装模作样,那我当然要阻止你了,毕竟像你说的,他可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要讲血脉亲情……”黎乔眼角微弯,“不是吗?”
叶榆歌指尖不易察觉地颤抖,面上却冷笑一声,说:“我会不会医术,你让我动手治了看有没有效果就知道了,你这么拖拖拉拉的拖延时间,不就是想看黎先生死吗?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第一时间就赶来救治黎先生的!你不会不敢让我验证,怕被打脸吧?”
“我怎么会不敢呢?”黎乔微微一笑,“黎荣轩脾脏破裂、浑身多处出血,你拿针出来,第一时间要给他止血是不是?”
“——来,告诉我止血应该扎哪个穴位。”他笑吟吟的脸色骤然一沉,厉声道,“应该往哪儿扎,扎多深,针与针之间如何配合,动手给我看!!”
“我……!”叶榆歌手上一颤,金针几乎握不稳,脸色煞白:
在他的设想里,自己只需要行云流水地比划几下,让黎荣轩翻身起来直呼医学奇迹就好,却没想过直到这时候黎乔仍有咄咄逼人反问的余力!
他虽然事先背过人体穴位图,但和真正有多年行医经验的医者无法相比,要是黎乔利用他话里的漏洞、给他设套,直播前无数双眼睛盯着,其中不乏中医药学生、资深医者,那时候他会被彻彻底底地拆穿,再也没有争辩之地!
“隐、隐白配关元、三阴交……”
弹幕看他吞吞吐吐、磕磕绊绊,忍不住起了怀疑:
【不会吧,难道叶榆歌真的不会医??】
【怎么可能,没有金刚钻他揽什么瓷器活,何况这可不是普通的活,人命关天,一个失手那可是要背上一条人命的!!】
【是啊,本来可以等救护车来,他非要自己上,万一失败了那就是过失杀人,他平白无故干嘛把自己往牢里送?!本来有可能C位出道的,又不是活拧了!】
……
弹幕能想到的,叶榆歌一样想得到,他缕清思路之后,霍然抬起头来:“我、我才不需要背你们那些穴位,我根本和你们这些庸才不一样,我靠直觉就足够了!!”
“呵,你不是说你是裴霄吗?”叶榆歌冷笑一声,拄着跪得发麻的膝盖站了起来,主动往旁边让了两步,“我虽然没有显山露水,但我的医术绝对不亚于你!”
“你现在就上来,让专业医疗队过来也行,既然你们非要坚持,就让我最后一个治疗,只不过如果你们谁都治不好、耽误了时间,害死了黎先生,到时候可不要追悔莫及!!”叶榆歌感觉自己现在正处于极端的兴奋之中,脸颊又热又烫,他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这一刻——
“我敢说除我之外没人能治得好他,你们迟早要为自己的狂妄自大、缺乏自知之明付出代价!!”
他说完这话,呼哧呼哧地连喘了好几口气,忍不住扬起胜利的微笑,准备回望黎乔惊疑忐忑的脸——
结果却只见到黎乔静静地偏头看着他,甚至拊掌“啪”“啪”地替他鼓了两下掌。
“你可真厉害啊。”黎乔笑微微地说。
弹幕都一片茫然,不知道黎乔怎么突然夸起叶榆歌来了,他这是打算认输了吗?却见黎乔忽然转头,水茶色的清透瞳孔盯紧了镜头,说: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
“多奇怪啊,”黎乔说,“在知道我是裴霄的情形下,连让我碰都没碰,就敢信誓旦旦,除了他,全世界没人治得好黎荣轩。”
“到底是我们狂妄自大、缺少自知之明,还是叶榆歌对黎荣轩的伤情——”黎乔抬起眼睫,“清楚得太过头了?”
在弹幕的一片“???”“!!!”里,黎乔也接过管涞派人送上来的医药箱,戴上无菌手套,松开手套时打在手腕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在刑侦片里,这个叫做‘报案人就是凶手’,对吧?”
“你、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叶榆歌知道自己不能松口,但他清晰感觉得到自己后背在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空口无凭、血口喷人,你……”
“你不是要让我先来吗?”黎乔竟然真的提着医药箱走过来,经过他身边时笑笑地瞥了他一眼,眼中似有冰水滑过,“那就我先来,只不过要一滴你的指尖血做引子,好吗?”
叶榆歌感觉自己的脊柱像霎时间被人抽走了一样,满脑子都是“他知道!他全都看穿了!!”
他脚下一软,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嘉宾区的一张椅子,吓得那人立刻弹出三米远。
叶榆歌恍恍惚惚坐倒在椅子上,迟钝了两三秒才认出来,因为他仇恨自己的父母,不愿意与他们分享自己的荣光,所谓亲友席上的“家人”是他花五十块钱雇的群演。
这群演一想到这么心狠手辣、搞各种邪术的人是他雇主,反应比普通人还强烈,叶榆歌摔过来他一蹦三尺高,搞得弹幕里纷纷在问“叶榆歌家人怎么好害怕他的样子,连靠近都不敢,这还不如黎乔呢??”
叶榆歌慢了半拍才想到这一层,下意识冷冷瞪了群演一眼,只不过还没等群演接收他的视线,他忽然感觉手忽然被什么抓住,有人在他头顶说:“放松。”
竟然是黎乔去而复返,捧起他的手掌,捏住无名指,采血针轻捷利落地扎了进去!
“你、你放手!!”叶榆歌惊恐地挣扎起来,却丝毫无济于事,黎乔的手又稳又冷,就像深渊下千年不化的寒冰,散发着极其恐怖的威压。
转眼之间,黎乔已经取血完毕,他再懒得看叶榆歌一眼,转身回到黎荣轩身边,将血滴在伤口上,随即动作利索地施针、上药、缝合伤口,不消多时,黎荣轩居然就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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