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房间走,戚灼低头去看季听的脚,顿了顿,问道:“你没觉得走路不舒服?”
季听动了动几根肉乎乎的脚指头:“没有不舒服。”
戚灼蹲下身,托起他的一只脚,将已经后溜到小腿上的塑料拖鞋往下扯。
“我还以为鞋子掉了呢,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哈哈。”
戚灼看了眼他身后:“去换你的鞋,再把这浴袍也脱了,扔掉。”
季听闻言大惊:“扔掉?可这是机甲王子衣服啊,也要扔掉?”
戚灼冷酷地道:“管他是公主还是王子衣服,马上去换了,扔。”
季听一直很听从戚灼的指令,但这次却没有吭声,垂着头,手指抓紧身上的浴袍,明显不想脱。
戚灼垂眸看了他几秒后,转身去了其他房间,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一件干净的白浴袍。
“拿去,现在不准穿,放到行李箱里去。”他满脸都是不耐烦,将浴袍塞进了季听怀里。
“哇,干净的王子服。”
戚灼转身进屋,季听喜滋滋地跟了上去。
两人都去穿刚洗过吹干的那身衣服,戚灼迅速穿好,听见季听在连接打喷嚏,转头看见他在往头上套T恤。
戚灼一把扯掉他的T恤,在空中使劲抖,抖掉尘灰后再套在他颈子上。
“哈啾!”季听泪眼汪汪地揉了下被灰尘刺得发痒的鼻子。
“伸手……这只手。”
十分钟后,两人钻进了通风管道。
管道斜伸着向上,表面非常光滑,戚灼便在自己和季听的双手双膝上缠上粗绳,增加摩擦。
他爬在前面,脖子上挂着蓄能灯,拦腰拴了条长绳,两头都留了出来,一头系在身后的季听腰上,另一头绑着拖在最后面的行李箱和背包。
两人爬出一段后,季听已经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兴奋:“成火哥哥,我们俩好像蚕宝宝,爬啊爬,爬啊爬,就一直爬到庞隆城去。”
戚灼手脚并用地往前,喘着粗气道:“见过,见过这么累,累的蚕吗?我,我他妈其实是条驴。”
“哈哈哈,我他妈其实是条驴,哈哈。”普普通通的一句,季听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声在通道里分外清脆。
“别吵,耳朵都被你震聋了。”戚灼顿了顿:“还有,不准再在我面前说脏话。”
“啊?”
“你啊个屁。”
季听有些茫然地回忆了下,认真地问:“我说的什么是脏话呢?”
戚灼沉默地继续往前爬,片刻后才回道:“反正莫名其妙的话不能说。”
“哦……可是——”
“没有可是!”戚灼打断他,“现在你一个字都不准出声。”
管道后半段不再是斜坡,但曲折弯多,两人爬了十几分钟后才到了出口。戚灼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便关掉蓄能灯,自己悄悄探出了头。
外面一片漆黑,他只能看见左右两侧和头上是石壁,下方却看不清。他正要探出一只脚,远处却射来一束强光,将这一方照得雪亮。
戚灼飞快地缩回头,那灯光很快移走,但他已经看清洞下方不是平地,而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这座军工厂的换气装置通道出口,竟然开在悬崖山壁上。
戚灼确定附近没有机甲后,从背包里取出手电,迅速看清山壁情况,再关掉手电,躲回了通道。
这里距悬崖顶不远,也就一层楼高,但石壁光滑,想空手爬上去不可能。好在出口下方有一条窄窄的铁梯,斜通往悬崖顶,应该是修建管道时给施工人员使用的。
戚灼嘴里叼着手电筒,慢慢钻出管道,双脚踩在了铁梯上。他刚转回身准备接季听,就听脚下铁梯咔嚓一声,整个人也跟着往下沉。
好在他双手还没离开管道,连忙将身体撑住,一块断裂的铁板便直直坠落,坠入黑洞洞的峡谷。
几秒后,才听到极深的地方传来铁板入水的声音。
想不到这峡谷底居然是一条河。
“快进来,快进来。”季听趴在管道边,双手紧抓住戚灼的胳膊,戚灼便赶紧钻了进去。
天上传来机甲经过的声音,戚灼躺在管道里没动,等机甲飞过后才探出上半身,用手电照了下那排铁梯。
铁梯上布满了厚厚一层锈,有些接头处都已经断裂翘起。想来修建的年头已久,在山壁外受着风雨侵蚀,已经没法承受太重的压力。
季听趴在他身后小声问:“你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会踩断梯子吗?就和我班上有个小朋友一样。他很胖很胖,有一次把小板凳都坐坏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坐坏小板凳吗?”
戚灼关掉手电,在朦胧天光下看着铁梯,心不在焉地回道:“因为他很胖。”
季听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不,因为他没有使用泡泡浮力招让自己浮起来。”
“泡泡浮力招不是用拳头砸吗?怎么还兴变来变去的?”戚灼还记得星舰场遇到那怪人时,他操纵机甲用拳头砸螅人机甲,季听便在喊泡泡浮力招。
“泡泡浮力招可以用拳头砸,也可以浮起来。”季听很认真地解释。
戚灼转头看他:“真的?”
季听迟疑了下:“那就是可以浮起来,又可以放泡泡。”
戚灼仰头看悬崖顶,隐约可以看见边上生着一棵水桶粗的大树,季听则一直在给他讲述自己刚领悟的新理论:“泡泡浮力招肯定是很厉害的,只是比不上旋风冲冲冲大招,那个坐坏小板凳的小朋友会泡泡浮力招,还经常和我对战。”
戚灼缩回头:“既然他会泡泡浮力招,那怎么坐坏了小板凳?”
“可能,可能因为他太胖了。”季听想了想后认真道。
戚灼侧过身,转头打量着季听:“你会泡泡浮力招吗?”
“那肯定的。”
“好,既然你会这招,也不胖,那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
三分钟后,季听套着冲锋衣帽子,站在悬崖外的铁梯上,颤巍巍地向前跨出一步。那只小小圆圆的运动鞋落在生锈的铁梯上,发出两声脆响,锈皮铁屑直往深谷里掉。
他腰间系着一条粗绳,另一头被戚灼绕在自己身上,同时给他打着手电。
深谷的风很大,季听被吹得睁不开眼,身体也有些摇晃,便伸手去抓旁边的铁栏。
咔嚓,那段铁栏居然被他掰断。
“啊!啊!”他拿着那段空心铁栏,惊恐地去看戚灼。
戚灼身上绕了好几圈粗绳,手还用力扯着,见状便道:“扔掉就行了,你别去扶栏杆,扶旁边的山壁。”
季听去摸旁边山壁,摸到一手滑腻的青苔,又缩回手道:“可是好脏哦。”
“……这个时候你还嫌脏?”
“我不扶,我就这样走也可以的。”山涧风大,季听眯着眼大声回答,并再次往前跨出一步。
他就这样走出了一半,前方天空上却突然出现了两束亮光,并飞快地朝着这方向移动。
戚灼知道那是机甲,连忙关掉手电筒,嘴里急促命令:“贴着山站着别动。”同时自己也往后挪,缩回了管道中。
他趴了一秒后不放心,又探出头去看,低喝道:“贴上去!”
季听站在铁梯上,脸凑在离山壁一公分的地方,屁股高高撅着。闻言又将脸贴近了些,屁股却撅得更高了。
“全身都给我贴上去!”
“……哦。”
季听抬脚往山壁前挪了一步,脚下却咔嚓一声,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便跟着那块断裂的铁板一起坠落向下。
戚灼在季听消失的瞬间,被身上缠住的绳子向前猛地拖出,他眼疾手快地抠住管道口两侧的山壁缝,这才稳住了身形。
机甲大灯就已经照了过来,他只能保持原姿势趴着,垂着头从铁梯缝隙里往下看。
他看见小孩儿一声不吭地挂在半空,还跟着绳子慢慢转着圈。但他穿着黄色冲锋衣,头顶罩着帽子,像只小小的变色龙隐没在黄绿斑驳的山壁背景里,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倒也不容易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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