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起蹙眉:“那你又何必对我撒谎?”
李十一:“宗门密室内有通往凡间传送阵一事,事关私密,原不想与外人言说。”
修真界通往凡间的只有三座城市,平时的确不允许修士肆意下界。
傅灵起思量起来,似乎在想这个可行性:“你不知道这里是何处?”
李十一:“我只以为是普通凡间。”
傅灵起掐了个咒法,一道灵光打在李十一身上,李十一倒没什么感觉,只隐隐有种被看透的不愉快感,便听得傅灵起道:“你的话我仍然不信,我不会随意杀人,今后你做什么,都会在我眼皮子底下。”
李十一:“……”
李十一也无所谓,反正他本来也不想做什么:“前辈,这里凡间,到底是何处?”
傅灵起收起剑,白衣无瑕中,漠然瞥了他一眼:“这里是一处坟冢。”
李十一:“……”
……
其实也不算坟冢,这里是莲敬上人曾经的一处洞府。
寻到这里的,一共有十三个人。
这十三个人,都是天丹境修为,不为其他,只为了莲敬上人留下的几样秘宝罢了。
莲敬上人是天虚境九层的剑修,听闻当年离得道只有一步之遥,几百年前陨落之后再无声响,他这座旧洞府的位置也是近两日才有人意外在开碑海的寂若滩边发现的。
寻到此处的是三人都是天丹境的,八名正道,五名邪道,在洞府外斗了天昏地暗,且引发了莲敬上人遗留下来的剑阵,傅灵起受了不少的伤才闯了出去,却未曾想到进入洞府后,迎接他的是一个幻境。
一个如同凡间江南小城的幻境。
傅灵起在这里已经被困了十数天了,前几日只顾着调养伤势,这几日才开始细细探究起来。
这座小城的边缘并不大,傅灵起御剑几瞬便摸透了,只是一出边境就会立刻被传送回来。
同时,他注意了很久,其余的几名同道和敌人并没有闯进来,也不知道他们是单独进了别的幻境还是何如。
正当此时,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出现在了此处。
傅灵起嘲讽:“炼灵九层也能闯入此地,真是厉害。”
李十一:“……”
李十一百口莫辩,索性不辩,游逛起来。
这座幻境小城的风光,倒是真的美丽,大抵是春日里的时节。
不知不觉间阳光退去,阴雨绵绵起来,打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氤氲开深深浅浅的水痕,人群躲雨的躲雨,散去的散去,一把把婉约秀美的油纸伞散开,落在湿淋淋的屋檐下,像是一朵朵或素雅或浓丽的花。
李十一在当铺当了几块灵石,这修仙界的稀罕玩意,在这凡间的幻境森*晚*整*理中只能当个普通宝石当去,还要被当铺老板挑挑拣拣,勉强得了几两银子——这样狡猾的商人竟然也是幻象,做得可真有趣。
傅灵起挑眉在屋檐下看他,李十一去伞铺买了两把白色的油纸伞,伸手还递给了傅灵起一把。
傅灵起:“……”
该所不说,这人看起来倒确实没什么威胁度。
李十一张开油纸伞,在小城里逛了一天,晚上点了一桌好菜,开了一间上房。
第二日,又是如此。
第三日,李十一走到了一个湖边,买了些笔墨纸砚,同旁边几个文人一块对着湖面开始绘起山水来。
第四日,又逛街。
第五日,又画画。
就这么过去了六日,他倒真过起了凡人日子。
傅灵起:“……”这人怎么能悠闲至此。
白衣白发的青年抱剑,斜倚在桥边从上而下看他,不冷不热道:“风花雪月,合欢宗倒是擅长,难怪乎你还是筑灵九层。”
李十一:“……”
李十一觉得傅灵起这样看不惯他,大抵是因为去年琼北试剑的时候,折了那个万剑山孩子的面子,还挺护短的。
李十一也烦他,又打不过他。
其实傅灵起倒不是一直跟着他,只是时不时便会像个幽灵一样出现而已。
这里是凡间,灵气稀薄,再说他九层早已满,又寻不到突破之地,还能怎么修行。
傅灵起:“你便不想想出去之法么?”
李十一也不冷不热:“前辈,我只有炼灵九层。”
傅灵起:“……”
傅灵起这几日自然什么招数都试了,这里都是幻术,刀枪不入。
李十一难得这么悠闲,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强迫自己去做些什么,好转移些注意力。
他在22世纪做杀手,在21世纪做试卷,在修真世界里修行,现在在幻境的江南古镇里画画……李十一不知为何轻轻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人生越发精彩了。
傅灵起正要再去幻境边缘试试的时候,正俯身绘画的李十一轻声道:“找到了。”
傅灵起一愣,便看得银色面具的青年转过头来:“这里的幻象,每三天都会刷新一次。”
幻象中的人物毕竟只是幻象,虽然做得灵巧生动,但是每三天都会刷新一次。
“这卖伞的老者,第一日会去集市给孙女买糖葫芦,第二日会去河边洗衣服,第三日会去城北给大儿子送锦缎……”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连台词都说的一样。”
“只有这里,”李十一看向未干透的画,“这里这户人家的主人,六日来的行径是不一样的。”
傅灵起看了他一会,忽的道:“方才看轻你,是我的错。”
李十一有些意外,抬起眼皮看他。
……
这是城尾的一处宅子,清幽冷静。
在这座小城里,算不上最豪富,也算不上最清贫。
若不是李十一无意观察出来,也想不到这里。
宅子的主人是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听到敲门声后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外乡人?迷路了么,天色已晚,进来坐坐吧。”
青年笑起来很温和,人也没什么防备心,迎着他们便进来坐下了。
闲聊了好一会儿,青年沏了四杯茶,两杯递过来:“我同我的兄长住在一起,许久未曾有过客人了,我去喊他,你们随意坐坐罢。”
李十一和傅灵起对视了一眼。
青年一走,两个人犹豫着要不要喝茶,李十一也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便伸手调换了两边茶盏的位置。
喝他们的,总没什么事。
茶是好茶,傅灵起没看出什么危险来,冲李十一点了点头。
青年不多时走了回来:“抱歉,我兄长身体向来不适,就不过来了,家里只有一间屋子了,若不嫌弃,便住宿在这里吧。”
李十一倒不介意,傅灵起也急着破除幻境,觉得没什么不能将就的。
两人进了客房。
房间并不算大,略微还有些灰尘的痕迹,李十一挑了灯芯,点了一盏小灯。
傅灵起道:“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李十一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也不知破局之法。
二人坐了片刻,外面雨声渐浓,那一盏小灯摇摇欲坠了几次,最后“唰”得一下,最后一点潋滟的灯色也灭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
李十一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更不详的是,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很快,有燎原似的的火从他体内升腾起来。
李十一:“……”
傅灵起的反应更快,他在觉察到的第一瞬间拔剑破门——但是门,开不开。
李十一低头蹙眉,细微的汗水从他的额头落了下来,经脉像是被封了似的,一动不动。
他没有问,也知道傅灵起那边的情况没有比他好多少。
紧促的呼吸声,漆黑的房间,外面磅礴的雨。
泥沼的思绪,缓缓顺着汗水,从下巴流到脖颈。
是谁先摩挲过谁的皮肤,李十一并没有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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