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物种歧视(105)
“我记得你们家仙有个习惯,若是这家人吵闹不休,或是行事无忌,你们可以现出异象警告他们,为何你没有这么做?”符离以前很少出现在人间界,但也听过家仙的故事。比如有一家人小孩七八岁还不懂规矩,经常哭闹,还跑到厨房撒尿,没多久以后,这家人的饭就突然做不熟,烧再多的柴火都没有用,后来还是这家人承诺一定好好管教孩子,又是上香又是磕头,生活才恢复正常。
不过这个孩子经过管教以后,竟越变越好,还考上了进士,后来便有家仙保佑家人的传说在民间流传。
厕神脸有些红:“这位周先生,他根本不做饭。后来我安排了两条蛇进来警告他,哪知道家里垃圾太多,招惹了不少老鼠,那两条蛇最后吃老鼠吃得撑了。”
“答应人类的承诺就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宁可神魂毁灭,也要留在这里?”符离不明白厕神的想法。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从小就能看到我。”厕神脸上露出温暖的笑,“他一直陪着我,无妻无子,到死都放不下的,就是他的族人跟我,强撑着不愿意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答应了他,一定会好好留在周家,他才安心离去。”厕神低下头,掩饰眼底的情绪,“这些年,我已经快习惯了。”
瘫坐在垃圾坑里的周南愣住,他听爸爸生前提过,他们家曾经也显赫过,两百多年前有个老老老老老祖宗还考上了进士,当了地方大官,只是一辈子都没有娶妻,不到三十便病逝了,他们这一宗是从其他房过继到这位老祖宗名下的。
在他记忆中,爷爷在世的时候,会烧些香烛纸钱来祭拜什么灶王爷、家仙之类。爷爷过世后,他爸偶尔也会做做样子,到了他这一辈,他就把这些事给忘到了脑后。现在看到这位家仙,他心中的恐惧渐渐被羞愧替代,不过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的淤青,他苦笑道:“家仙,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你把我也揍得太狠了。”
厕神不解道:“我近来灵体几近消散,又怎么能伤到你?”
周南打了个寒颤:“你的意思是说,我家里还有其他鬼?”
符离转头看楚余,楚余摇头道:“没有恶鬼的气息在。”
见状符离心里有了数,他淡淡对周南道:“也许是你家还没有投胎的祖宗看不下去,跑来教训你了。”这满屋子的垃圾,恶臭难闻,就算再懒再邋遢,也不该把家弄成垃圾坑。
周南缩着肩膀,惊恐地在屋子四周张望,似乎想看出四周究竟有没有祖宗显灵。
符离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厕神:“如果现在这位周先生放你离开,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厕神摇头:“除了周家,我已经不想再去接触任何人类家庭了。”
“即使你会魂飞魄散?”
“是,即使我会魂飞魄散。”厕神笑着点头。
“为什么?”符离更加不明白了,“那个人类不过陪了你短短几十载,你连命都不要了么?”
厕神看着眼前这个相貌俊美,修为高深的妖修大人,轻笑出声:“妖神大人,大约不明白什么是爱吧。”
符离道:“我明白啊,从小到大有很多长辈爱我,我也爱他们。”
“不一样,那不一样。”厕神笑得更加温柔,看符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知事的晚辈,尽管她活了不到三百年,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修行四千多年前的大妖,“有一种爱,别人取代不了,你会想跟他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符离怜悯地看着厕神:“可是人类寿命很短暂,你不可能永生永世与他在一起。”
“是啊,可若是爱了,即便争得朝夕也是好的。”厕神看到符离眼中的怜悯,温柔的笑,“就算他是人类,我也认了。”
符离不懂爱情,不好评价这种行为是聪明还是傻,但是这份情意值得让他尊重。他想了想,道:“若是你没有地方可去,你可以去我们那里当后勤人员,我们那里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女修。”
厕神笑着不说话。
“周家以后不需要你这个厕神了。”周南从地上站起身,垂头丧气的他,在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活力,“我一个人会好好照顾自己,你跟着这个叫符离的帅哥走吧。”
他做不到诚心祭拜所谓的家仙,他生活乐趣在虚拟的网络世界,这辈子就这样了。活成一团烂泥的人,注定了上不了墙,也不想拖着其他人一起进泥坑。更何况厕神与自家老祖宗是恋人关系,按照辈分,他还要叫她一声老祖母,让老祖母跟他住在这种脏兮兮的屋子里,他的脸有些发烧。
厕神想了想,摇头道:“请妖神大人稍等,至少……我要教会这个孩子独立生活的能力,我才愿意放心离开。他终究是……愈之的后代,我要替愈之照顾好他。”
周南想说不用别人教他怎么生活,但是面对一地的垃圾,他没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好。”符离答应了厕神,然后在周南身上下了一个禁制,让他无法对任何人说出今天的事情。按照平时习惯,周南应该被抽走这段记忆的,但是厕神要教周南独立生活,若是抽走周南的记忆,很多事就没法办了。
谁叫他向来善解人意,所以选择了折中的办法。
等符离与楚余离开,周南见厕神竟然在帮自己收地上的垃圾,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您、您坐着,这种脏活让我来。”
他扫落沙发上堆积的垃圾,在上面铺了一层毛巾:“您坐,您坐。”
厕神带着慈爱的微笑坐下了。
周南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把家里的垃圾全部扔出去,然后又开始拖地,拖到一半时,他累得头晕眼花,顺口就道:“老祖母,老祖父长得好看吗?”
说完以后,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什么老祖母,这不是找抽吗?
但是坐在沙发上的厕神脸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点头道:“小孙孙乖,你老祖父特别好看。”
“这个世间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符离跟楚余赶回部门开完会,整个会议内容符离大概是听懂了,大概就是爱护环境,爱护大自然之类。会议一结束,他就跑到庄卿面前,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走,我们去吃饭。”
说好了要陪庄卿,他就肯定要好好陪着。想着庄卿以前将近两千年,都是独自一人吃饭,符离就觉得,自己务必要多多陪庄卿吃饭,让他体会到同桌吃饭的快乐。
在符离的脑子里,庄卿就是一颗孤零零长在地里的小白菜,每天经受风打雨淋,霜雪摧残,可怜极了。
会议室里其他还没离开的同事们纷纷停下脚步,想要知道老大是怎么谈恋爱的。
庄卿偏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头也不回地窜出会议室。黄灿跑得慢了,被同事们堵在了后面,情急之下,化作黄鼠狼原形,从缝隙里挤了出去。
“他们跑这么快干什么?”符离顿时反应过来,“不好,今天包御肯定做了很多好吃的,他们跑这么快,是想跟我们抢限量菜!”
他拽起庄卿的手臂,就把人往外面拖:“我们跑快点,不能让他们抢先了。”
庄卿:……
他为什么要陪这只蠢妖做这么没脑子的事?跑这么快,就为了抢菜,他堂堂国运龙,缺这口吃的?
板着脸被符离拖着跑,庄卿的嘴角抿着抿着,竟向上翘了起来。
“抓住我的手。”庄卿抓紧符离的手,“我带你去抢。”
管理处众同事觉得自己身边好像闪过了一道金光,往四周望了望,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们金龙族的速度就是快。”符离抢到自己最喜欢的鱼虾,心情很好地分了庄卿一条鱼,“这点其他妖比不上。”
庄卿把符离分给自己的那条鱼咬了一大口,抬高下巴,一脸满不在乎:“不算什么。”
“以后只要包御做好吃的菜,我就带上你一起抢,他们肯定抢不过我。”
鱼已经吃了三分之一,庄卿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于是他餐盘里又多了一条符离分给他的小黄鱼。
“今天你去查看的地方,有怪异事件吗?”庄卿问。
“有,是厕鬼。”符离把事情经过跟庄卿说了一遍,“我就是不太明白,那短短几十载的爱情,真重要到她放弃一切?”
庄卿筷子上的小黄鱼掉在了餐盘里,他低头面无表情的擦去溅在桌上的油点:“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难道你明白?”
庄卿抬头看着他道:“我若是爱一个人,比她更有野心,我不会只追求朝夕。”
符离被庄卿这个眼神盯得有些怪异,连心里都像是有兔子在跳舞:“那、那确实比较有野心一点。”
“嗯,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庄卿低头把小黄鱼放进嘴里,优雅地吃了起来。
“你吃饭的动作真好看,像我以前那个宠物。”
“闭嘴吃饭,聒噪!”
“哦……”
未成年的叛逆期,真难伺候。
第101章 妖富二代
吃完饭, 符离起身跟庄卿把餐盘交到清洁台。符离转头见庄卿板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 于是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 我们去散散步?”
披着公司外皮的管理处,有很多员工运动场所, 曾被媒体评为全国环境最优美的公司,不知有多少人看到长隆的住宿条件后,各种羡慕嫉妒恨。
庄卿盯着符离不说话, 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真是别扭的妖。
符离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吧走吧,反正中午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我们可以边走,边聊会天。”
“你想聊什么?”庄卿走在绿化地小道旁, 他在这里待了上百年, 但却很少走到这里来闲逛, 他并不觉得这种无聊缓慢的运动方式有什么趣味。
“随便聊聊。”符离踢了踢脚,“比如说爱情?”
庄卿嗤笑出声:“怎么, 被厕鬼的话刺激了?”
符离摇头。
“妖各有志, 有些妖觉得爱情最重要,有些妖觉得求道最重要, 还有些崇尚权势, 只要不为害世间, 追求什么都没有错。”庄卿想,此刻的他真是怂透了,明明比谁都想要符离明白什么是爱情, 可又不想他为了这些情感烦恼。
他盼望着他某一天能够明白什么是爱情,不是因为别人的提醒,而是因为他对他有了感情。他曾在某本人类书籍上看到这一句,在爱情中充当圣人的,都是傻子,那时候他不懂爱情,却在心中赞同这句话。然而当爱情来临后,他才明白,谁也不想当爱情中的圣人,只是那份爱情太小心翼翼,舍不得对方出现任何意外而已。
幸好他的生命足够漫长,而符离总会有明白的一天。
“你说的有道理。”符离心里那点别扭,在听到庄卿的话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到篮球场上,几个半大孩子在打篮球,打着打着就变成原形滚成了一团,一只小梅花鹿偷偷亲了小狮子一口。
“咳咳。”符离扭过头,现在的小妖怪们也开始早恋了。
“你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比如说……那个人类宠物。”庄卿低头看着地面,“你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这个宠物,他对你很重要?”
“他是我养的第一个宠物,也是最后一个。”符离想了想,“是个有些可爱的人类,会做饭、写字、画画、讲故事、下棋,会很多很多的东西。白猿长老说,他是人类里面比较优秀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