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只鸡劫持了(2)
“小池啊,我和你说,现在这个呀,真的很开放的。”阿姨抬头看了看时间见还没到开业的时候,干脆拉着池泽又开起了座谈会,“但是做人呐,得从一而终,你家里养着的那六七□□个…阿姨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啊,都和狐狸精似的。”
“阿姨您误会我了。”池泽干笑了两声,背在身后的双手挼搓着手里的小团子,措辞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到最后觉得还是放弃算了,“…我们还是开门吧。”
今天天庭奶茶店提前半个小时候开了业,还推出了这一季的新品。
冻顶乌龙茶配上浇了些许樱桃酱的奶盖,旁边还用了一颗小樱桃雕出了一直小肥鸡的样子,在杂陈过来的顾客中非常受欢迎。
“呀真是可爱死了。”有小姑娘坐在店里的吧台上举着被子拗姿势拍照,看着照片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夸奶茶还是夸自己。
天庭奶茶店的杯子是池泽自己捯饬的,今年春天是千岁茶,璃宽茶,梅幸茶,从深到浅三种颜色。上头的样式也基本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池老先生的私库里,随便抽一卷都是名家真迹,捐到博物馆里一幅画就能开一个展的那种。
很多人来池泽这儿就是为了攒杯子的。
被抢了位置的池泽在店里转了一圈,确定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之后,端了个小马扎,自己捧着自己的小鸡仔坐到了门口树下。
店门口栽的杏花树这会儿也都开了,风一过,不少娇弱的花瓣就能颤颤巍巍地摔进池泽长腿上铺着的那个小布包里。
昨天刚下过雨,今天的天和水洗似的蓝,阳光破开绵软的云朵洒在低头的男人身上,把本来看着有几分冷厉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池泽手下的小鸡仔淋了场暴雨,这会儿在太阳下也正瑟瑟发抖,眼睛闭着整只鸡和糠筛似的抖抖抖抖,看上去可怜得要命。
但池泽一个水生物钟,天性就偏寒,看着手里的东西也很无奈。
还有那么点小心疼。
虽说自己院子里养着不少小东西,但都是些牙尖嘴利淘气上天的家伙,这么安静乖巧可人疼的还是头一遭。
Emmm虽说刚见面的时候比较强硬吧。
但谁又能对一个抖抖索索往你手心里钻的可爱小肉球说不呢。
走进吧台后穿过繁忙的店员们,池泽倒了杯热水,用毛巾捂着,和小肉球一起裹进了那个小布包里,还贴心地把布的边缘扒拉到了不会被它的嘴勾到的位置,动作温柔到令人发指。
不,令狐发指。
老三蹦蹦哒哒过来给池泽送鸡蛋煎饼的时候,就看见了这般春日里和谐温柔的场面。
他的心跟着手里的蛋饼一起,瞬间就凉了。
“你这个负心汉!”小美人单手捂着嘴,一双桃花眼里的泪水转了两圈,和那脆弱的花瓣一起,直接砸到了池泽的手心儿。
“你可拉到吧,加脆饼没,每次你买早餐都忘记加料。”池泽毫无风度地挠了挠头,一把扯过前边人手里的鸡蛋煎饼。
“你都不爱我了吗!”小东西还在继续演,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小鸡崽,“你…你竟然,嘤!”
“别演了,我设了结界。”池泽一口咬下煎饼,甜辣酱沾上他的薄唇,以一个性感而聊骚的小动作被舔去。
“切,不早说。”前头的小狐狸精嗔了一句,抹去眼角还留着的泪水。
阿姨口里的狐狸精。
那是真的狐狸精。
看着眼前人甩在身后的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池泽想起自己在众员工中响当当的花名,忍不住叹了口气。
☆、chapter3
池泽家里的确养着七只狐狸精。
七只小东西到现在也不过千八百来岁,是池泽一次渡劫的时候从不知道哪个山头顺手捡回来的。
池泽虽说比一般神仙年纪都要大点儿,但遭天劫的次数其实不大多。
大约是为了表彰他这些年为六界做的贡献吧,他就算有劫数,也基本没怎么被雷劈过。一般情况下基本就是自己找个山头设个结界坐上十天半拉月的,睡睡觉发发呆也就过了。
渡劫对他来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无聊了。
因为太无聊,他才顺手救了偶然间闯进来的这几只小狐狸。
也因为太无聊,他就顺手一直养着他们,直到现在。
“这就是昨天飞进来的那只鸡?”老三托腮在池泽身边蹲下,一双烟波流转的桃花眼朦朦胧胧的看着人畜无害,盯着那只鸡的眼神却明显带着不善,磨牙的声音吭哧吭哧的响。
要知道他为了砸破池泽车窗的事儿,被禁了一个星期不能吃肉了。
“起开起开。”池泽瞪了他一眼,自己护着鸡崽站起转身,把它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外套靠里的口袋里。
“你昨儿还想着刨了人家八百辈祖宗的坟呢。”老三见他那呵护的神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到昨天池泽昨天发现被结界绊住的时候的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啧了一声,“你一辈子困在这儿就算了,我可还要出去泡小姑娘的呢。”
“呵。”池泽瞟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打量他的小身板,带着明显嫌弃意味地啧了一声,“小胳膊小腿儿的,哪个小姑娘能看上你。”
“且,你以为你身材…好…好到哪儿去啊。”老三明显被戳到了痛脚,一摔手里的衣服站起来指着池泽的鼻子就像怼回去,但怼到一半才觉得不大对。
面前这个男人的身材的确好。
当年宽袍广袖,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现今该露肉露肉,外套一脱,半个健身房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和他们狐狸从上古到今天一直家族遗传的弱柳扶风的体格是截然相反。
除了老天不公,还能说什么呢。
谁让人家四舍五入还真能算老天亲儿子。
“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吧,有结界正好给你禁足,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跟人泡吧。”池泽把鸡崽又重新放回去贴着心脏位置的外套里侧口袋里,转过来屈指敲了敲老三的脑袋,“结界你不用担心,在你大哥二哥回来之前肯定就好了,你赶紧写作业去。”
老大老二比老三要年长一些,化成人形已经是十足的青年模样,早几年池泽就放他们出去自立门户了。两只狐半点没犹豫,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娱乐圈,现今一个是模特兼调香师,一个是演员,被业界称为鬼才双生子,走哪儿都能看见他俩的巨幅海报。
老三就比较苦逼了——他今年正要高考。
池泽觉得自己的要求其实也不算特别高,毕竟老三也只是个九百九十八岁的孩子,A大Z大什么他也就不指望了,但紧接着的全国第三,他觉得自家孩子想要进,那绝对是完全没问题的。
结果这孩子任是梗着脖子想出去和那帮狐朋狗友...啊不,酒肉朋友,蹦迪泡吧,美其名曰去图书馆学习。
“黄冈模卷做完了?”池泽眼皮子一掀,自己又坐回了小马扎上,原本舒展着的长腿宛如动作优雅地一架,周身的气场立马起来了。
“做…做完了。”老三站着,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透着冷意,明明是顶好的天气,他整个人却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从头到脚全都在打战。
“那再去把政治大纲整理一遍吧。”池泽见他这样子,最终还是不忍心,刻意敛去了自己的威压,拍拍他的肩让他回自己院子去,“你左叔刚给你寄了一份辅导资料过来。”
“卧槽怎么又是左叔!他老人家消停一点儿享享清福不好吗!”小孩儿本来被池泽一吓还乖乖巧巧的,这会儿一听见这个名字瞬间就炸开了,“我和他无冤无仇!”
“你刚回来第一天就叨了他脖子一口。”池泽面色淡定地拆台,“血海深仇。”
老三呆呆地站在原地,垮着眉毛瘪着嘴,非常不满但却半个字都反驳不出来。捏着拳憋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跑进去了自己的院子。
他在那位左叔面前,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像是神仙里头的名流上层一样,池泽他们的交友圈,一般神仙连他们的后脚跟儿都摸不到。左寒霜的真身是夫诸,也是上古和池泽一辈的大仙。虽说平日里温文尔雅,说是偏偏如玉君子都不为过。
但老三是见过左寒霜发脾气的。
他半个字都没说,光是手里一股气凝起来的时候,对面的人就已经全部跪倒了。
“半点不懂知恩图报,真是过分。”在老三的影子已经被繁复的桃花枝干遮住了之后,巷子的暗处角落里传出来一声轻笑。
慢慢走出来的人一身浅竹青色的长衫,身形高挑清癯,戴着镜框不算太大的圆眼镜。
他单手拂开柳枝悠然往池泽处来的时候,仿佛周身的空气连着时光都在这一刻变得温柔起来。
“今天有空过来了?”池泽站起身,手往虚空中一捞,凭空变出一整套的茶盏来。
小叶紫檀的托盘上头盛放着一套青瓷盏,旁边缀着一个鎏金镂空的球形香囊,里头正燃着上好的沉香。
“您报警的事儿,这城里哪还有不知道的。”左霜寒接过池泽递过来的茶,两个人并行着慢慢走近池泽家的园子,“这不是来解救您于水火之中么。”
“感觉到结界了么。”两人穿过园子在湖心亭里坐下的时候,池泽身上的T恤板鞋也不见了。
一身埋着暗金滚边的玄端,池泽的袖子被湖风微微吹动,一头未束的墨色长发散在腰际,不用在小辈面前收敛的威压尽数释放,磅礴地充斥了整个空间。
“进来的时候就探见了。”左寒霜抿了口茶,左手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但方才我试了试,至少在我身上,通行无阻。”
“老大老二他们也是。”池泽勾起唇角笑了笑,“这么算来算去,其实倒是只有我一个人被困住了。”
左寒霜闻言轻笑,目光追随着茶盏里站立着的绿叶,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句真话,你怀里的那个小东西的修为,远远在我之上。”
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池泽端着茶盏沉默不语。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其实更像是个筛网,只筛住了它和你而已。”
像是海里网鲸的渔网,设结界的人根本没把小鱼小虾看在眼里。
池泽居住的这一片区,不管是妖还是仙,都鲜少有人敢踏及。
因为池泽的威压实在是巨大,寻常数千年修为的仙在他面前基本只有小腿打颤的份儿。池泽这个名字,并不只代表着他本身。
倒更像是代表着那个他们谁都不熟知的上古洪荒中蕴含的毁天灭地的巨大力量。
能和他相提并论的神仙的数量,用两只手就能数清楚。
没消几秒钟,池泽心中就有了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所以。”池泽把原本藏在自己广袖中的小团子拿了出来,看着安静睡在自己手掌心的它。
“是凤凰…吗。”
左寒霜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好戏般,挑眉笑了笑。
“哇。靠。”池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这算是晚年失节吗。”
“不算不算,您还正当年呢。”左寒霜端起茶杯,狭长的眼眸在袅袅的雾气里若隐若现,“顶多短时在正好的年纪遇上正好的爱情。”
“滚。”池泽广袖一甩,眼神落在躺在白玉桌上的小东西的时候神色复杂,“找谁不好,怎么还就找上我了。”
有种神奇的预感告诉他,以这只所拥有的如此雍容的尾羽来看。
绝对是公的。
池泽对凤凰这个种族的感情其实非常复杂。
作为同时代的产物,池泽一开始其实还是挺喜欢和凤凰相处的,毕竟它们长得非常好看,每天身上还都特别暖和。
但自从一起他和凤凰一起下界的次数多了之后,人界不知怎么的,关于它们的乱七八糟的传闻就越来越多。
直到后来,它们被拉郎拉成了官配。
在人间生活看见皇帝往身上刺龙皇后往衣服上绣凤的时候,池泽就发誓以后见着了凤他一定离得越远越好。
大家明明都只是好朋友,这样多尴尬。
结果这次倒好。
一只凤就这么闯进了自己家里,还设了道没人能破的结界,还就困住了他们两个。
这算啥?
强制圈/禁,好重温旧情么?
我跟你这只肥硕的鸡崽真没什么好重温的,我当年的朋友们一个个都非常漂亮的。
“找上你怕是和近来那件事有关吧。”左寒霜性子好,平常小仙小妖们有了什么八卦消息也乐意和他分享,“说是有异族进了海城。”
池泽眉心微蹙。
“你不知道是正常,大家没有个确切消息也不敢来告诉你。”左寒霜站起来,把手中的茶往空中一泼,碧色的茶水瞬间幻化为一面镜子,里头映着一个高鼻深目,脸色苍白的人,“我留意了几天,觉得是他没错了。”
池泽看着幻镜里那个盲目游走在街头的人,冷笑一声把小鸡仔重新拂进自己袖子里揣好,转身走下湖心亭的台阶。
侧身前,左寒霜只听他语气清淡的冷哼。
“蛮夷小儿,无足轻重。”
☆、chapter4
但走了没两步,池泽却还是不硬气地扭过了头,从柱子后头探出拧着眉头苦大仇深的半张脸:“所以他伤了凤凰?”
“也说不好吧。”左寒霜单手撑着额头,耸了耸肩,“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能重伤凤凰的存在实在是不多。
而左寒霜拟出的幻镜中的男子,带着一股他们都不熟悉的力量。
“还把他伤成了这个鸟样子?”玄色的衣袖抬起,露出里头红彤彤的一个小肥崽子。
左寒霜微笑,单手收了那个幻境,见碧色的茶水又重新凝聚消散至湖中,幽幽叹了口气:“是啊。”
“怎么可能!”池泽明显不信。
在他和凤凰关系还不错的那段年岁里,池泽就清清楚楚的记得,那看上去花枝招展不像什么好东西的凤凰,其实每一只全是刻苦修炼心怀众生的成功神仙典范。
他们和池泽这一脉一样,全都是天地孕育出来的上古神祗,体内蕴含的力量和后来才出现的神仙们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样的先天条件加上如此长岁月的修炼,弹指能叫天地倾覆,绝对不是笑话。
有人能将凤凰打回原形并且倒退成这种鸡崽模样,这简直完全颠覆了池泽所拥有的历史悠久的三观。
“前段时间欧洲那一场巨大山火你听说了么。”左寒霜仍旧是不紧不慢的模样,见池泽神色凝重,自己也坐正了,单手抬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新闻报道说是建在山中的那座古堡年久失修…”
“老谭和我提了一嘴,我没怎么注意。”
老谭是池泽院子里的那棵檀木,因为长的角度刚好对着池泽客厅里的电视,每天就以观看各个国家新闻为乐。
“麒麟前段时间不是在那头穷游嘛,刚巧遇见了山火。他说自己也正上山,看见了一道结界。”
话音刚落,左寒霜就怔了一怔。
俩人纷纷想起了那天池泽还吐槽过的麒麟的盆友圈。
巨大的火焰上头是如同下一秒就要坠落的鲜血般的火烧云,麒麟还配了个文字说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不如渡完之后借个沙发给他住一下。
麒麟自从在王朝这种体制覆灭之后就失去了本职工作,导致了他目前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更何况早年他还因为乱传八卦得罪了圈内巨富池先生。
这直接让他连像左寒霜这样被接济的机会都没了——左寒霜是一家破旧的博物馆的馆长,因为太破旧了所以导致鲜有人去参观,老神仙守着破旧的房屋,把入不敷出这个境况诠释到了极致。
对视了一眼,池泽干咳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耳根子:“那啥…”
“不然我给麒麟打个电话吧。”左寒霜会意,站起身拿出手机,翻了翻找出了备注为嗟的微信,直接开了视频。
“哟,左馆长!How do you do!”麒麟的大脸几秒之后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那边似乎还是清晨,炸毛的少年笑容灿烂,正盘腿坐在山顶。
“…好好说话。”两位早就失去了活力的老人家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麒麟一头乱毛在风中飞扬,良久之后,左寒霜才开口。
“你猜我在哪儿呢!”麒麟丝毫不顾这头凝重的气氛,大笑着开了后置摄像头给他们看自己周围的景色,“就是那天我和你说的道友渡劫的地方!超级好看!”
池泽眉毛一挑。
“我和你说这儿现在全被封起来了,烧了半座山呢!刚好我没地方睡,就直接化原型在这儿过夜了哈哈哈哈哈哈。”
池泽揣着袖子翻了个白眼,对麒麟的贫穷感到深深的…
不齿。
“你上次说在这儿感觉到结界了?”左寒霜见麒麟叨叨叨叨的,话题都已经跑到他前几天吃的粉红色马卡龙上去了,清了清嗓子问他。
“还用感觉么真是的。红彤彤的一个大罩子,但凡有点儿修为,哪有看不见的。”麒麟见他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旅行见闻,切了一声,把摄像头切回自己的脸,形象非常不雅地揉了揉鼻子。
“你仔细说说。”池泽把手机挪了个方向,皱眉看着里头的麒麟。
“我我我我我我我卧槽!”麒麟一见到池泽的脸,吓得直接把手里的手机扔下了山。
只看见屏幕里的景色以飞速在变换着,直到最后落进一张血盆大口里。
“诶哟刚吓死我了。”麒麟落地之后才变回人形,用袖子擦了擦上头的口水重新拿起手机,“金主爸爸你怎么也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