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亚展示的,都是祂在意的东西。
祂大概知道奈亚要做什么了。
“所以,要是连你都坐视不理的话,他们就真的全被碾死了哦——”
奈亚拉托提普以非常漫不经心,又极富诱导性的语气开口,“以地球上的时间来算,只剩十天啦。”
“何况我已经把犹格引开了,地球那么渺小,祂不会在意的。”
戚逐芳没有松口,依旧无比专注地看着屏幕看。
但要是观察仔细,不难发现祂的目光其实没有焦距,明显在走神。
因为怜悯人类的遭遇,不忍心人类就此灭亡,所以特地过来找祂这个对人类态度友好的外神……假如这样做的人不是奈亚拉托提普,戚逐芳说不定会试着相信。
但告知祂这个消息,将人类的挣扎展现在祂面前的是奈亚。
狡诈多端,以痛苦为乐,拥有无数种面貌,最擅长制造事端的外神。
估计在祂救下人类的那刻,就是塔维尔匆匆赶过来抓人的那刻。
再加上给予祂帮助,明显表现出对祂袒护的奈亚。
祂现在本来就在和犹格冷战,在这个大前提下,搞不好真的会如同奈亚所希望的那样,彻底和犹格决裂。
——如果祂不想被回笼重造,彻底被门之主掌控,失去自由的话。
再往深处想,祂干脆选择叛逆到底,让事情走向最糟糕的发展,光凭自己肯定没有办法与之抗衡。
这个时候,就需要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能够隐匿祂踪迹的庇护者。
要么就是奈亚,要么就是莎布尼古拉斯。
祂和莎布不太熟,而且奈亚肯定也不会给祂向莎布求援的机会。
伏行之混沌费心费力策划一切,怎么可能让最终结果落入森之黑山羊之手呢?
——然而戚逐芳没有办法直接拒绝祂。
十天太短了。
在塔维尔已经被引走的情况下,祂不太可能把情况解释清楚,在已经修复好关系的前提下去帮助人类。
祂想要离开这里,想要阻止群星归位,阻止拉莱耶从海中升起,阻止那些沉睡在星辰与各处的旧日支配者苏醒,势必要借助奈亚的力量。
戚逐芳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可以用“进退维谷”精确形容。
奈亚估计是早预料到了这点,所以才不急着催促,好整以暇地等着祂开口。
毕竟不管是祂拒绝还是同意,对奈亚来说都不是亏本生意,只是存在赚大赚小的区别罢了。
戚逐芳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你先把这里恢复原样。”
“可以。”奈亚又打了个响指。
那些成堆的金币和宝石并没有直接消失,而是被祂移到了自己的巢穴里面。
那里也有一处差不多的设施。
“你考虑得怎么样?考虑好的话,我先帮你把束缚解除掉。”
响指过后,祂笑眯眯伸出手。
戚逐芳垂眸,看着那只摆在自己面前的宽大手掌,半晌没有动作,似乎在做最后的决定。
奈亚知道祂最终肯定会选择和自己走,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只是脸上笑意更加真实。
比起平时,祂喜欢看戚逐芳挣扎动摇的样子,有种坚韧脆弱,让人迫不及待摧毁,又想仔细收藏的美。
“奈亚,我有没有说过你太傲慢了。”
叹息声后,戚逐芳搭上祂的手,“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傲慢。”
“说过吧。”
奈亚把他拉起来,同时解除了祂身上来自门之主的束缚。
“但我可以傲慢。”
祂微笑道,“就比如你知道我的打算,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会依然按照我设想的那样走,因为你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因为我远比犹格要了解你。”
戚逐芳不置可否。
祂看了一眼那具软绵绵倒在地上的人类躯壳,默默把他收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可是祂为什么要去选好的选择,而不是坏的那个呢?
对祂来说,更坏的那个,反而要比奈亚认为的“好”要好很多。
奈亚太傲慢了。
祂设计让祂了解人类,让祂立场动摇,让祂决定与人类同行——即使如此,也没有去想过,站在人类的角度,以人的思维,要去如何做这件事。
被束缚在人类躯壳中的时候,祂无力且孱弱。
可感觉其实没有那么坏。
“走吧。”
这样说着,祂当着奈亚的面,给塔维尔留了一段信息。
第111章
奈亚没有阻止祂光明正大的小动作, 甚至停下来等了祂一会儿。
塔维尔把祂关在了好几个宇宙之外的时间夹缝里,曲曲折折,在知道路线的情况下出去尚且费力, 也不知道奈亚到底是怎么凭借着一丝印记顺利找进来,并且还没有惊动塔维尔的。
戚逐芳对地球的坐标无比熟悉, 不用奈亚指路,很轻易就做好了定位。
奈亚不疾不徐地跟在祂身后,步履悠闲,看起来像是要好事做到底,不准备在群星归位之前离开。
祂们在这颗70%被海洋覆盖的行星面前停了下来。
戚逐芳转过身, 去看跟在自己身后, 嘴角漾着笑容的外神,带着某种探究和不解。
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祂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困惑。
只有把这个困惑弄清楚, 祂才能确定最终的计划是否可行。
“我还是没有明白。”祂说,“奈亚,你谋划这些,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如此大费周章, 让祂理解人类, 和这颗蓝色星球上的生命共情,做出忤逆父亲的决定——
就只是为了, 看祂们决裂,欣赏祂没有依靠的狼狈模样吗?
可奈亚已经看见过很多次了。
被迫成为黑星剧场的观众时, 祂是狼狈的。
在S市的赌局彻底翻盘之前,祂是狼狈的。
接受拉斐尔的礼物, 通过人造人的眼睛看过一遍“世界”时,则要更加地......不然奈亚也做不到那样简单就迷惑了祂,诱使祂彻底打开自己, 与之交/合。
奈亚拉托提普没想到祂会问出这样丝毫不符合应有水准的问题。
可祂在戚逐芳眼中看到了困惑。
这个聪明的、异常敏锐的新生外神,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懂。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意,祂轻轻“呵”了一声。
诚然,戚逐芳的想法从来不在祂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达成最后的目的,过程如何对祂来说半点也不重要。
但作为祂花费了太多心思和精力才缚进网中的猎物,祂无法允许戚逐芳自己的真正目的一无所知。
“你认为呢?”祂反问,把话题重新抛了回去。
“......从我的落魄中获取愉悦,像品尝美酒那样品尝我的下场,欣赏犹格的震怒,以及无可奈何。”戚逐芳一连串说了很多。
祂突然停了下来,直接推翻了先前的所有说法:“——但是这些,你或多或少都已经达成过了。”
“不管是什么事,第一次总会是最深刻的。”祂无比理智地反问,“难道说,这些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奈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片刻。
片刻之后,祂勾了勾嘴角,刻意加重了声音:“这些仅仅是必要过程罢了。”
“把你从犹格·索托斯手中抢过来,让你从犹格的,变成我的必要过程。”
无比简单,完全在祂的推想内,又被祂完全忽略掉的答案。
短暂的了然过后,戚逐芳更加困惑起来。
“你完全可以自己孕育出一个子嗣或是半身。”要不是祂们严格来说没有大脑这一构造,祂简直想把奈亚的头盖骨掀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我的力量和你没有关联,你也不会和我产生天然的亲密感。”
以至于祂甚至忘了反驳祂是独立个体,严格来说也不属于犹格·索托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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