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话桑麻[系统](112)
即便白苏没投错胎,如他所愿是个真真正正的女人,会选择自杀,日子定然过得不尽如其意。
“只能说,阴差阳错,”殷修竹感慨了一声,摇摇头,“不过白苏就算有些可怜,那些男的是真心无辜——渣男洪穆除外。再怎么缺爱吧,看到一个优秀的男人就用巫咒,实在有些……”
傅藏舟没再接话,眉眼低垂,手抚摸着生死簿的封面。
若有所思。
其实很早前,他就存了一个疑问:
一个人的命运,如何就被生死簿定下,不容更改?
生死簿决定人是生是死的标准又是什么?
有时候难免纠结,一个人的命运,详细至卒年死因,在一出生时就被定好了……一种“宿命”无法脱逃的感觉,让人有些不适。
要是有什么生死轮回,勉强还能扯个前世今生、因缘果报吧,偏偏这个世界的人,可以说每一个降世的灵魂,都是洁白的、崭新的生命……
凭什么有的人,历经千难万险,努力生存、用心生活,始终逃不过一个惨淡的结局?
想多了、想深了,不由便陷入哲学的迷思。
天道至公,生死簿的存在绝非没有理由,不过是他实力低微,无法窥视到更多的东西罢了。
傅藏舟揉了揉额头,敛起发散的思维——
所以说,为不自寻烦恼,哪怕偶尔好奇桢哥乃至身边亲近之人的未来,他始终恪守着原则,不敢生出一丝念头,企图借生死簿窥探桢哥等人的命运轨迹。
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小舟。”一直安静听二人交谈的男人,突兀出声道,“叶氏出世的时辰,正是京中地动的时候。”
傅藏舟愣了一愣,慢半拍才陡地反应过来,宿桢说的是什么。
叶三娘与白苏投错胎,原因在于天地之气突发异变;
与此同时京中地动,有人说地动时看到“鸑鷟”降落红山……
灵光一闪。
他问向殷修竹:“你和叶三娘是同岁吧?生辰在什么时候?”
女鬼点头,回答:“我比叶三娘小一个多月,”顿了顿,她笑着说,“地官大人您莫忘了,咱们也是同年呀!”
傅藏舟闻言怔了怔。
二十年,莫名觉得这个时间有些敏感,隐约捕捉到什么关键线索。
又是糊里糊涂,一时想不出这一条线索,到底牵扯了怎样的一个“线团”。
“……大人,大人?”
女鬼接连唤好几声,才让陷入迷雾的鬼王大人渐渐醒回神。
忍不住再次揉起太阳穴。
觉察到落在身上的关切目光,傅藏舟对上男人隐含担忧的双目,勉强扯起嘴角:“没事,想事情想入神了。”
宿桢不是好糊弄的,好在其善解人意,见青年不欲多言,便没追根究底,只是建议:“不如回房歇息?”
殷修竹到嘴的言辞吞咽了回去。
傅藏舟冲男人安抚地摇头:“真的没什么,有点小疑惑罢了,迟早会搞明白的。”转而看向跟随者,“你可是有什么事?”
否则以这姑娘识趣的性子,早早便找借口溜远了。
殷修竹赶紧点起头,忙不迭地掏出一摞纸:“大人着令我写企划,这是初稿……想请两位大人先行过目,回头才好拟定细则。”
傅藏舟看着那厚厚的一叠,顿时囧了。
这姑娘是桢哥的徒弟吧,这如出一辙的作态作风……
他们是昨天才讨论的有关发行冥币的事吧,才过去多久啊,十来个小时的功夫,这姑娘就写好了企划?
密密麻麻一堆文字,让鬼王大人看了就头大。
赶紧将“企划书”递给宿桢:“您先看看,”干咳了一声,对跟随者解释,“桢哥手底下也有不少产业,在生意一道上颇有些心得。”
殷修竹对此毫无疑义。
本来嘛,这企划书就是做给宿桢看的……相处这一段时日,她对“地官大人”不通庶务的本性颇是了解,没指望着能从对方那里获取什么建设性的建议与意见。
宿桢一目十行,厚厚一摞“企划书”没费太久便看完了。
便是针对一些关键问题提出尖锐的质询。
殷修竹准备得充足,有问有答,回答得有理有据。
傅藏舟默默旁听,听得晕晕乎乎、满头雾水,什么也没听懂,面上装模作样,三不五时附和着他家桢哥的意见,点头或摇头。
这一商讨,从凌晨到天明。
初步确定了冥币印发的准备工作,届时由宿桢手下,联合“游云小筑”,强势推出冥币,迅速占领昱国的市场。
毕竟不是现代市场经济的时代,现世有官方介入,冥币发行遇到的阻挠与困难必将大大降低。
反正对活人来说,随手可烧的纸钱,买哪家不是买,没什么区别。
针对阴界冥币的存在形式,宿桢提出一个异议,认为以虚拟点数存在的冥币,虽便于在路引上交易,但也有一些不利。
钱这个东西,对这个时代的人或非人来说,切切实实握在手里,心里才踏实。
再有一点,按照男人的说法,不是所有人喜欢“光明正大”;
如同阳世一般,一旦阴界建立起秩序,“地下交易”避无可避;
随着实体冥币普遍化与“合法化”,控制冥币的发行与流通,也是将“地下群体”玩弄股掌之间的手段之一。
殷修竹:“……”
傅藏舟:“……”
桢哥想得真够远哈,草台班子还没建好,就打起了“地下势力”的主意……话说,真有“地下势力”这个群体吗?
转而想到系统的野心……
好罢,真有达成的那一天,“地下势力”自然而然应运而生。
宿桢又道,且推行实体的冥币另一个好处在于,初期可以与路引“双管齐下”,以“经济手段”笼络阴界诸多非人类,也好以最快的速度打下“群众基础”。
瞅着瞠目结舌的跟随者,鬼王大人清了清嗓子,作起总结:“就这么定了,修竹先按照桢哥的说法,完善企划,冥币的炼制工作暂且由我负责,一旦准备好了,即可试发行……”
嘱咐着女鬼:“具体细则,劳烦你拟定。”
转而对宿桢说了声:“这事桢哥先别操心了,又是一夜没睡,赶紧去补眠。回头到了林州,修竹跟紫映碰头,与他商量商量具体怎么运营……桢哥手底下的产业,主要是他在管理。”
殷修竹点点头,在企划书上快速做完标记,果断不再做电灯泡,直接撤了。
傅藏舟拉着他家桢哥,漫步走回两人的房间,嘴上埋怨:“您跟咱们不一样,老是不睡觉是要修仙吗……”忽地想到男人业已正式修行了,“此间天地灵气不足,仙是成不了了,撑死了修成鬼仙,”摇头,絮絮叨叨,“桢哥体温很暖,我希望您能活得长长久久……啊,”小小声惊呼,“桢哥您干什么,吓我一跳!”
将轻飘飘的鬼王大人托抱在双臂间,宿桢面上云淡风轻:“后院有温汤,有劳小舟陪吾沐浴。”
“大夏天的泡温泉不热吗?”傅藏舟纳闷道,“我是无所谓啦。”
男人没有回话,稳稳抱着人走向水池。
——青年身上隐约带着脂粉香气,闻起来着实有些刺鼻。
鬼王大人没多想,惬意享受着男人的伺候,连根手指都无需自己动,按摩啊推拿神马的不要太舒适。
还别说,大夏天的泡温泉,别有意趣。
洗着洗着,气氛渐渐暧昧了。
两人好几天没亲热了,此情此景、情难自禁,便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舒舒服服,一觉到晌午。
醒来时,傅藏舟发现有关叶三娘、有关白苏,一切尘埃落定。
赵煦与含州知州乃同窗旧友,以魂郎之身拜访——在外人看来,他和活人没什么两样——将叶三娘的案子移交过去。
害死叶三娘的洪穆,已被擒拿,关入大牢。
与此同时,白苏也按照人间规矩,对其判决,谈不上死罪,却难逃活罪,被判杖刑,并处罚金,鉴于其到底无心害人性命,逃过了一场牢狱之灾,然而……
纵是真真正正“复活”,如愿以偿成为女人,可这个时代对女性多有苛刻,像“她”这样犯过事的,往后如何着实难说。
尽管其投错胎,倒霉也有些可怜吧,可他对那些男人施巫咒一事,是无法洗白的。
不提官府的刑罚,巫咒破除,那些男人蓦然“醒悟”,对前段时间的疯狂之举,难免恼羞成怒。
会不会报复,又如何报复……真不好说。
反正甘江县侯一清醒,当即下令让侍卫去捉拿白苏,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就被自家的亲舅舅逮了个正着,便是……
结结实实挨了好几顿揍。
颇有纨绔之风的县侯大人瞬时蔫成一只鹌鹑,被好生教训了一通后,宿桢着令侍卫,将人押送回长公主府。
再就是身份暴露的北戎王子与伽罗派左使……
在昱国境内搞死他们,当然是下下之策。
算计却是不可避免。
傅藏舟草草听了一耳,暗叹一声玩政治的心真脏,转头抛在脑后。
着手解决如何让赵煦生魂安然归位。
叶三娘得以平冤,作恶的人皆得到报应,含州这边的事情算是了却了,一行人没多作滞留,处理完后续问题,当即直奔林州。
叶三娘跟着赵煦一起离开,她如今成了孤魂野鬼,着实不愿独自留在伤心地,且……无心面对一个还活着的“叶三娘”。
赵煦依然魂魄不得归位。
执念未了。
他的执念不在于叶三娘的案情……想想也是,叶三娘是他在化出魂郎之后救下的。
等傅藏舟一行到了林州,发现在别人眼里,赵煦活得好好的,虽然话少了,人也是精神恍惚的,鉴于其暂被革职,戴罪在身,倒也不能理解。
实则是魂魄离体,肉身残存着一丝思维,维持着正常人的假象。
让人啧啧称奇,哪怕鬼王大人知晓魂郎这一现象,亲眼看见了身魂分离,肉身与生魂各自独立行动的情况,难免也觉得新鲜。
只能说这位青天大人实非寻常人。
好在经过一番沟通,总算搞明白了赵煦的执念。
其发现包括燕南路转运使在内,林州及其余边城的官员,与显国有私下往来……甚至拿到了确凿的证据,这才有了天降的罪名,被转运使先发制人,控制了人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