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
序言
2015年秋,横亘在吴邪心里十余年的谜题终于揭晓。如同锺里的骰子经历了无数次的晃荡,终于安静,却开出了一个最残酷的局。十年来两不相见,最后一面便是青铜门内不知来自何处的业火在吴邪面前,将闷油瓶吞噬殆尽。以最为粗暴和直接的方式,了断了他近半生的羁绊与牵挂,盖棺定论。 追云逐月,九死一生;谜根深种,心衰力竭。吴邪这么多年来百般努力千番折腾,苦苦追寻却只留下一盘破败残局,只有人走茶凉。
残酷的结果让他几乎心力交瘁而死。然而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阴差阳错的回到三十二年前的1983年。吴邪惊奇的发现,老九门、不死者、神秘的预言、张家各派势力……谗言、欺骗、威胁、争斗、牺牲……故纸堆里的那些发黄的故事、只存在于老派人笔下的情景全部都成为事实,而自己正成为其中的一角,不可避免,更是自愿地深入到其中更深的漩涡。
——当年的珍珑棋局得以还原,所有人都想操盘,所有人也都是盘中的棋子。而这一次,吴邪不再在局外苦苦追求真相,而是化身齐羽,带着“先知”一样的“信息差”在棋局中段切入,制造了与三十二年前的闷油瓶相遇,他们之间又将发生怎样的故事?他们之间羁绊是否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存在?
三十二年后,闷油瓶即将死在自己面前。这在吴邪本已饱经折磨的心上重新扎了根刺,磨不平拔不出,参不透剪不断。面对着这盘当年的珍珑棋局,吴邪将如何应对?如果有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是穷极心力却命中注定?
一 奇遇 楔子
我现在能开始重新记录这些事,是因为我现在的处境,否则我绝无法面对那个徘徊在我脑中的噩梦。
事实上那并不是噩梦,而是我在2015年秋天,于长白山青铜门前的所见所闻。
我和我的好友在十年前曾有一个约定,在那天见面,我接替他履行一个义务。他说我可以不必去,因为那很可能会让我从此失去正常人的生活,远离世俗,在深山中度过下半生,但应该也能解答我这些年苦苦追寻的答案,再也不用为得不到的真相而痛苦。
当时,我在身体的安逸和灵魂的宁静中,选择了后者。我以为我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磨难,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压倒我,却并不知道之后等待我的,是怎样一个诡异而可怕的局面。
那些以后再详述,我先来介绍一下我的这个朋友,我叫他闷油瓶。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有着不为人知的丰富经历,受过严格而神秘的体能训练,出身也非常传奇,至今我都不能算是了解了他,尤其是关于他的家族,那个隐藏在整个中华文明历史的阴影中的庞大组织,至今能调查到的资料,都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
我爷爷曾经说过,时间能消灭一切东西。现在想来,我无法查到的,可能已经被时间抹去,而我能查到的,也终将被时间抹去,在所有的尘埃都落定的时候,“调查”这个行为本身,大概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如果不是那个约定,我也真的不可能坚持这么多年。
也许他也没有想到我会坚持下来把,可他临走时说的话,却又将我一次次从放弃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比我预想中的更加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为此做了许多的准备工作,甚至重修了一段容易滑坡的道路,只为能更快地到达目的地。我做得很周全,以至于从进山到站在青铜门前,只花了区区2天,而在此之前,至少需要三倍于此的时间。
事情在门开的瞬间就结束了。对此我并不想多做描述,那实在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所以我只能用最简短的语言概括:他死了。
他被门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我不想承认自己等了十年的结果是这个,我也没法接受他想让我看的就是这自己被活活烧成灰的经过,那么事情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
是我害死了他。
关于青铜门,明初有个风水大师曾经说过,擅自开门的人,会被火焰烧尽一切。我没有在意,以为闷油瓶既然叫我来了,就一定有把握,却得到了对我来说最残酷的结果。
以前有人说过,我们其中的一个一定会被另一个害死,如今这句话终于以我最难以接受的方式变成了现实。
那么,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
奇遇 01 齐铁嘴
我吃力地爬下了岩石,三圣山熟悉的山尖终于从视野里消失了。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但我能感到胸前口袋里的那张小纸条,明明是没有温度的,却分明像一把灼穿胸膛的烈火,将我累计至今的所有疑惑都点了起来。
我必须很努力地强迫自己,才能不去想那个问题,但是憋不住的泪珠子还是掉了下来,在胸前凝结成一小片冰珠。
大概没有任何事能成功地把我的注意力从“那里”扯开吧,我都怀疑自己会不会保持着这个失魂落魄的状态死在路上,或者一直回到杭州,但我还是不得不停下了。
下山的路不见了,连同我放在那里的装备和补给——虽然放下时我并没想过要用的会是自己。
没有那些东西,我绝走不出这片林子。
应该恐惧的,但我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干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取出口袋里的纸条,小心地展开。上面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我自己的瘦金书,却清晰地写着一行陌生的字:
请在2015年9月27日死于长白山青铜门后。
每一道笔划都工整无比,似乎写字的人的心情也如止水般平静。
“请”?看来张海客的行动非常失败,假吴邪并没有被完全剿灭,而且还漏了个超级牛逼的,能直接对张家族长下命令,当然最可笑的是,从结局来看,似乎那小子还真的听从了这道命令。
荒唐!
自从十年前和闷油瓶分别后,我们之间就再没有直接的联系,何况这么离奇的要求,就算我当面跟他说他也不可能听。难道有人冒充我跟他当笔友,还赢取了他的芳心?
我意识到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在欣慰之余又觉得凄凉。一方面是自己原来还能娱乐得起来,一方面是自己居然还能娱乐得起来。
我真的想不通,明明是依照张起灵的要求,拿着鬼玺来开门的,怎么可能会错了呢?时间?地点?方式?到底是哪一条造成了悲剧的发生?难道他真的是遵照纸条上的要求寻死的?
如果不是,为什么他要把那东西和鬼玺放在一个火烧不到的角落呢?
见鬼了!那么大的空间,死角屈指可数,他妈的那傻逼绝对知道那地方大火烧不到!他怎么知道的!他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会被烧死!
感谢闷油瓶,那一瞬间我才发现,什么终极,什么秘密,其实在脱离了人之后,就狗屁价值都没有了。
本能地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我反而有种解脱般的平静。武器和取暖用具都丢在了地下,除了腰包里的一点药,我几乎一无所有。如果早知道逃出来是这个结果,倒不如留在闷油瓶边上等死,好歹尸体不会喂野兽。
不过那也无所谓,横竖是个死,地球这么大,几公里的距离其实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用力靠在树干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我知道自己一旦睡着,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可我真的太想停下,哪怕从此之后永远都只剩下了休息,在此刻的我看来也是幸福无比的事。
但我终究还是再次醒了过来。
最早回复的是触觉和嗅觉,我感到自己躺在一张很温暖的床上,上下是柔软的棉被,空气中弥漫着肉汤的香气。那味道非常鲜美,让我强烈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饥饿。
我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灰色的天花板,挂着只黯淡的白炽灯泡,再下面就是糊着报纸和年画的斑驳墙面。我在一间卧室里,目力所及的家具都很老式,显然房主并不怎么富裕,很多年没更新过房间了。
是本地的山民吗?我松了口气,然后之前发生的事终于渐渐回到了脑海里。
“天不绝我……”
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我才发现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
不管救我的是谁,看来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种深山里还会有过路的好人捡我回家,但如果对方要我的命,我肯定早去见阎王了。
“有人吗?”
我提高音量喊了声,不出所料的,外面立刻就传出一阵桌椅的拖拉声,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走了进来。
我提高音量喊了声,不出所料的,外面立刻就传出一阵桌椅的拖拉声,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走了进来。
我一眼看去,差点被吓得尖叫出声。
不,我其实叫了,只是喉咙里太干,没能发出多大的声音。
老人自己伸脚勾了只凳子在我面前坐下,目光很严肃地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我心中的惊骇,则已经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程度。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坏了,我死了。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据我所知,这个人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也算是我的旧识,姓齐,是个国学大师,但在整个事件里,他还有一个更加敏感的身份——他是我爷爷的老朋友,老九门排行第八的齐铁嘴。
当年我还不知道老九门和六角铜铃的关系时,就曾经拿着解子扬给的铜铃耳环给他鉴定过。那时候他说那是西周时期厍国的文物,神秘无比,而后来的怪诞经历,却处处都显示着厍国历史根本就是扯淡,一切都是青铜铃造出的幻觉。
在闷油瓶去关禁闭的十年间,我并非没有想起过这里面的疑点,却再也找不到齐铁嘴的行踪,他好像突然凭空消失了。而我因为担心打草惊蛇,加上实在太忙,一拖就是好几年,直到传来了他的死讯。
其实一个该死的人没有死或者该活着的人早死了之类的破事,我见过不知多少次了,根本不算什么惊人的消息,但我此刻已经心力交瘁,居然愣了好几秒后,才想到了另一个更现实的可能性:齐铁嘴居然没有死!
而且他和我当年看到的样子差别不大,似乎还更精神些,眼神更是犀利,在我身上巡梭,好似两片剃须刀,不是亲眼见到,谁想得到那个拿着老花镜翻古籍的儒雅学者,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面具。
老九门的人谁没有面具?
终究都是一群盗墓贼而已。
奇遇 02 不死
这时候从我心中涌现的并不是惊讶,而是意料之内的无奈,以及切实的恐惧,因为一个隐藏得如此之深的人,现在轻易出现在了外人面前,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祥的事,何况这个外人现在还跟个残废似的躺在炕上,就像一块砧板上待割的肉。
说穿了就是,他对我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不过我毕竟不是十年前的废柴小老板,要做到不动声色很简单,而让我真正冷静下来的,是他脸上那种我非常熟悉的,在过去每次交易中都十分渴望看到的东西。
犹疑。
犹疑的人就有弱点,因为他们一定有想要的东西。
可是什么样的东西,居然能让齐铁嘴这样的老江湖震动成这个样子?
暗中确认了一遍身上的东西,我背上不禁冒了一身冷汗,我发现压在自己大腿根的重量不见了,那是我装药的腰包,还有两只鬼玺,我自己的,和闷油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