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小短腿一路狂飞,踩了风火轮似的,场面很是滑稽,闻岁被乐醒了。
意识混沌,他嘴里嘟囔着“三百零五次”,半闭着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再一睁眼,跟一双漆黑的眼睛四目相对,笑容逐渐消失。
他条件反射坐起,哐当一声,额头和对面撞了个硬碰硬。
在床边站成雕像的江暗,差点碎成断臂维纳斯。
“不好意思。”闻岁揉着脑门,被外面的广播吵得差点压不下起床气,“几点了?”
“七点五十。”江暗往后退了些,肩膀被撞出了一点红痕。
“你怎么不叫我。”闻岁还没睡醒,张口埋怨。
江暗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迷彩裤,一边系着皮带,垂眼看他:“我叫了,你睡得太沉,还带着微笑。”
“………”
这是讽刺他堪比含笑九泉的猪。
闻岁懒得回嘴,抓着衣服冲进浴室,火速洗漱完毕,再出来的时候,江暗正准备出门。
眼皮子底下,看着锁了自己一晚上的门,就这么轻飘飘的开了。
“这门什么时候好的?”
“你睡着的时候。”
闻岁不可置信地连着按了两下门把,无比丝滑:“这得是个田螺师傅啊?还带连夜加班的?”
修锁江师傅没应声,只是默默伸腿,猛然把那盒工具箱踢回了床下,火速处理掉作案工具。
好歹大费周章地折腾一通,小黑屋一关,两人终于顺利同寝。
见人没说话,闻岁习以为常这人的冷漠,拉开门,和对面宿舍的人正巧打了个照面。
站在最前方的男生偏了偏头,越过闻岁打了个招呼:“江老师也在?这么巧。”
眼前这人叫秦思扬,就是季小屿口中提到的那个傻逼,隔壁班的,跟自己不对付了挺久。
说来好笑,原因只是因为高一篮球赛的时候,闻岁当着他女神的面儿盖了冒,抢了风头。那姑娘后来跟自己告白过一次,闹得挺张扬。
从那以后,秦思扬四处造谣他横刀夺爱,还时常挑衅,烦得要命。
这人学习算是不错,就是行为特别幼稚,脑子也不太好使。
“江老师?”闻岁拧眉,回头扫了一眼江暗,“你们认识?”
秦思扬笑得假惺惺:“也是,你们兄弟几年不见了,当然不知道你哥在外面打工赚钱多辛苦。高中那几年,全靠江老师帮我开小灶,考上京大还忘了说声谢谢。”
嘴上倒是夸着,只是三言两语就要把人身世抖落干净。
“他们是兄弟吗,长得不太像啊。”后边的小眼镜小声嘀咕。
秦思扬笑了笑,抬手在两人之间划来划去,指尖落在江暗身上:“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兄弟。”
他顿了顿,卖关子似的:“要从当年那场轰动全城的大案说起——”
“闭嘴。”往事重提,闻岁出声打断,声音冰冷至极。
“闻少爷要动粗啊,我说的不是事实?江爸爸是英雄,你应该记得最清楚,不心怀感恩是要遭天谴的。”秦思扬往旁边虚虚地躲,笑得倒很是挑衅。
闻岁不像小时候那么冲动了,只是淡淡地盯着他,浑身压不住的戾气。
后面几个室友都是好好读书的乖学生,哪儿见过这种剑拔弩张的阵势,尴尬得不知该说点儿什么,气氛一度陷入凝滞。
江暗带上宿舍门,视线越过闻岁的肩膀看向秦思扬,漆黑的瞳孔凌厉地压过去,无声威胁。
“走了,要迟到了。”他抬手在银色后脑勺上顺了顺,眼神多狠,动作就多轻。
闻岁微微怔住,绷紧的后背缓慢放松下来。
他沉着面色,低声落下警告:“你要再提江暗以前的事,我不介意陪你上大字通报。”
秦思扬从方才的压迫感里挣扎出来,轻嗤了一声,却莫名松了口气。
眼看着江暗已经走远,闻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跟了上去。
光是看着冷漠的背影,他就能感觉到他哥的情绪有些压抑。
连带着自己心情也有那么一点不痛快。
“那傻逼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闻岁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笨拙安慰。
“我不在意。”江暗对这种程度的含沙射影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怕人有事没事找闻岁麻烦,胡乱添堵。
见他不想多聊,闻岁点了点头:“那我回班了,晚上宿舍见。”
“可能不用等到晚上。”江暗指了指班级牌,懒然开口,“我也在管理学院。”
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宿舍这是什么概率,闻岁觉得他们俩能立刻去刮个体育彩票。
偌大的一个京城,就这么巧,这合理吗?
闻岁插着口袋站在队尾,仍然看着队伍前方站着的人发愣,大概是个高,在一群复制粘贴的迷彩服里也格外显眼,非常突出。
方才心里那点不痛快稍微下去了些,挺好,说明他们俩缘分未尽。
视线移动,刚打过照面的秦思扬也混入了队列,面色又重新难看了起来。
操,大早上跟吞了苍蝇似的,晦气。
台上校长正在慷慨激昂展望未来,开学流程,全国统一的无聊。连着换了三个领导,稿子翻了无数页,这场开学仪式终于到了尾声。
“大一新生接下来是常规军训,今天是准备时间,明天正式开始。”
台下一片哀鸿遍野,怨声载道。
领导抬手压了压,笑眯眯开口:“为了增加趣味性,明天我们会有一个开场方阵,每个班选出一位同学扮演本校吉祥物,作为班级领队。大家自行分散准备,领取物品,原地解散。”
操场再次热闹了起来,七嘴八舌,吵得翻天。
闻岁扯了扯裤腿,在原地半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鞋带,觉得这世俗的吵闹跟自己没太大关系。
班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叫梁衫,但没有好汉的架势,大腹便便,眼镜片比啤酒瓶还厚上两层。
他巡视了一圈,盯着穿着半袖T恤衫的江暗出声:“那什么,江暗,你帮忙去储物间拿一下那个玩偶,肌肉这么漂亮,力气肯定也挺大吧。”
看帅哥被调侃,周遭乐成一片。
余光里江暗跟着人走了,闻岁眼皮没抬,只是轻轻弯了弯唇角。
“我们班到底谁领队啊,有没有志愿者?”
“我怕头套挡住我帅气的面庞,影响我四年择偶!”
“谁想出来的这招啊……想快进到军训结束…”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欠揍的声音:“我觉得闻岁就很适合。”
闻岁抬眸,隔着人群跟秦思扬对上,语气不善:“您哪只眼睛看到我适合?”
听到呛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有好奇的,有看戏的。
一个短发女生回嘴:“我们班就这么两个好看的,还要拖一个出来挡脸。”
颜粉二号跟着上线:“帅哥就是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欣赏的,当什么吉祥物。”
颜粉三号再度出击:“就是啊,你怎么不去?”
秦思扬被怼得差点儿结巴:“不是,不是,我来分析分析啊,方阵当然越整齐越好。大家头发都是黑的,这一头非主流小白毛站哪儿是不是都格格不入?”
临时后援团集体陷入沉默,无法反驳。
“色盲,这他妈是银色。”闻岁不悦,这疯狗怎么咬着人就不放。
“管你什么毛。”秦思扬似笑非笑,站上道德制高点,“为了班级荣誉,这脑袋往那玩偶里一戴,非常合适。”
闻岁懒洋洋起身,居高临下盯着他,看傻子似的:“我要是今晚就染回来呢?”
“染……”秦思扬词穷,一时之间没想到怎么还击,低低骂了句脏。
见人吃瘪,闻岁心情爽了不少:“抽签吧,简单公平。”
后援团重新复活,齐刷刷点头,一致拥护。
于是大家就地围成一圈,撕了堆纸条开始最原始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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