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想必就是兰斯。
兰斯替他受了伤,受着苦。
“对不起……对不起。”他哑声道。
兰斯张口想安慰他,一张口, 又是大量鲜血涌出。
路加颤抖着掰开他的嘴,发现兰斯的舌头几乎被他自己咬断了,上面遍布着齿痕,鲜血就是从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中流出来的。
“你是……在疼吗?”他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兰斯眼睫轻颤, 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是的。
路加狠狠咬牙。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痛觉的兰斯,会突然疼到这个地步……疼痛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而不自知。
“不要咬,那里还有舌头,咬了会坏。”
他也不知道自己混乱地说了些什么,边说边把自己的手指塞了进去,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兰斯伤害舌头。
在少年将手指伸进去之后,染满了人血的牙齿忽然就乖乖地不动了,温柔地含着它。
路加艰难地把兰斯半拖半抱到床上,扯开他的衣服,试图寻找到伤口,但一无所获。
“……只是疼,很疼,对吗?”
兰斯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胸膛剧烈起伏,遍布着细密的汗珠,眼白发红,瞳孔却是苍翠色的温柔。
望着那双眼睛,路加的视野渐渐模糊了。
他别过脸,嗓音沙哑:“可能还有你察觉不到的地方生了病。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医生。”
他冲出房门,奔到兰斯视野之外的地方,才抬起袖口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
同样的,离开了路加的视线之后,兰斯强忍许久,俊美的五官疼得狰狞起来。
梦神诅咒说过,他在替殿下承受疼痛。
之前殿下竟然在遭受这样的折磨吗?
一想到殿下也受过这样的苦,而自己前却丝毫感受不到,他便心痛如绞。
*
小教堂里。
病床只布置了一半,就因为突如其来的神迹而永远搁置了。
艾丽莎修女跟随小修女来到小教堂,并没有看到本该在那里的兰斯,倒是碰到了塞西尔伯爵。
领主大人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也确实如小修女所说,纠缠塞西尔伯爵的瘟疫已经完全消失了。
“听说兰斯刚才在和你一起劳动,大人知道他现在去哪里了吗?”艾丽莎修女问道。
塞西尔伯爵的眼神有一瞬间犹疑:“我不知道。或许去其他地方了吧。”
艾丽莎修女还要再问,忽见塞西尔伯爵的目光飘到了小教堂的门口。
她回头,只看到了一个金发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
“那想必就是小王子殿下了吧。”
只是……转瞬即逝间她看到的侧脸,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
路加带着通晓医术的修女匆匆返回卧室。
“他的身体很健康,殿下不必担心。”修女在初步检查后下了结论,“这或许是精神上的疼痛所致。”
“怎么做才能缓解这种疼痛呢?”路加问。
“诵读经书是让心灵回归平静的最佳方法,”修女说,“不过我想,有亲近的人陪伴在他身边,更能安慰到他的灵魂。”
亲近的人……
路加不太确定地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只紧攥的拳头上,感受到手掌下痉挛的青筋和血管逐渐舒缓下来。
最后那只手动了动,翻了过来,反而将路加的手握在掌心。
兰斯朝他轻轻笑了一下。
这么做有用。
路加眼中露出了欣喜之色。
他仔细回忆,自己生病受伤或者难过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调节心情?
或许是糖和奶油——如果是兰斯做的小蛋糕会更好。
“还有蜂蜜糖吗?”他询问修女。
“有……对了,”小修女压低了嗓音,悄声道:“半年前玛利亚姐姐从南方的商人那里买了一小盒白糖,我们过生日做蛋糕的时候才会用一点。还是拿白糖泡糖水吧。”
“有劳了。”路加满怀谢意地说,“以后这里会有用不完的白糖。”
小修女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路加和兰斯两人,静谧得仿佛能听到落雪的声音。
兰斯轻缓地摩挲他的手,直到十指相交。
路加的食指沾了他口腔里的血,血迹干涸凝固在食指上,有些发涩;其它四根手指则紧贴着兰斯的皮肤,温凉柔软。
那细腻的触感让路加有些发抖。
“我……”他开口,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最好,“你说过,我唱歌会让你舒服,那句话还作数吗?”
兰斯眨眼。
路加紧张地轻咳一声,哼唱起了曲子。
他望着他们交握的手,然后一点点向上游弋,最后对上了兰斯的眼睛。
兰斯的视线总是在他身上,他向来不太在意……但不知为何,现在的视线有些让他手足无措。
路加脑海中充斥着杂乱的线条,口中随心哼唱的曲子也慢慢停了下来。
“很好听。”兰斯用艰涩的嗓音道。
他已经能说出正常的句子了。
路加惊喜道:“你好些了?”
“慢慢可以适应。”兰斯反而安慰他,“这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殿下刚刚哼的童谣,叫什么名字?”
路加回想了一下,发现那首曲子很怪。
怪就怪在,他从不记得自己何时何处听过这样的曲子,意识清晰的时候,也不会想起这样的曲调。
这首童谣好像深深烙印在这具身体婴儿时期的记忆里,只有在不经意的时候,才会流露而出。
路加脑海中短暂地划过一副画面。
好像是一个女人,一边用手指拨弄着年幼的他,一边哼唱这首童谣,银色长发垂下来,被他握在手心里玩。
——她有一双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紫色眼睛。
“我不知道。”路加有些迷茫道。
在他轻轻吐出这句话时,有什么东西扑了一下窗户,然后扑棱棱地飞走了。
“那就不要想了。”兰斯笑着注视他,捏了捏他的手。
路加脸颊有些发热。
他目光躲闪:“可以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吗?”
嗓音软软的,骄傲的小狮子向人露出肚皮,发出不是命令而是恳求的声音。
“为什么?”兰斯目光直白,“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不一样。”路加道,“……算了。”
他也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正在这时,门边有人轻咳一声。
“方便吗?”小修女端着糖水,大眼睛一眨一眨。
路加总感觉她在做某种暧昧的暗示。
“当然。”他秒速正襟危坐。
送完了糖水,小修女说了句“不打扰你们啦”就离开了房间,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路加抱着杯子嘟囔:“她的态度好奇怪,又没什么……”
兰斯笑而不语。
路加刚想将糖水交给兰斯,又见到兰斯颈侧青筋一跳一跳,显然还很疼。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照顾生病的人,却知道兰斯这个状态肯定拿不稳水杯。
“我来喂你吧。”他主动道。
“辛苦殿下。”兰斯乖乖地说。
他半卧半靠在床头,银色长发蔓在枕边,如同精雕细琢的蛛丝,也像其它更美好华丽的工艺品。
路加将糖水杯递到这尊像工艺品一般的人口边,笨拙地倾斜杯身,一点点喂给他。
兰斯的唇被糖水染湿,逐渐红艳起来。
路加本来在专心致志地观察水位,目光不由自主就从糖水移到了旁边的薄唇,再然后是眉目……
忽然间手心一阵轻痒,兰斯的手指勾着他的掌心,眼神似笑非笑。
——就好像逮到他在偷窥一样。
路加一惊,没拿稳水杯,泼了兰斯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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