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冯氏的庇护,可比廉深的庇护有用多了。
闻来翡:“啊,谢谢。”她确实没有去处,本来还想着不行就只能去连累自己的弟弟,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少东家亲爹的帮助。
他们同时在心里想着,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廉深无法理解为什么前妻絮万千会找这么一个糙汉子似的手下当心腹;闻来翡也无法理解,传说中廉深不是谄媚至极的小人吗?怎么如今这么热心肠?
最后他们一起得出结论,这傻子大概会很好骗,记一下。
***
絮果如今已经重新恢复了活力,就好像他没有生过病一般。
小孩子好像总是如此,生病的快,好的也快,在大人还觉得这样的高烧怎么着也要在床上躺个三五天时,他们已经能顶着高烧连干两碗饭了。何况絮果还只是个吃撑了的小毛病,第二天就背着小书袋开开心心的去外舍了。
山花斋最近在学押韵,老夫子一字一句的教着:“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擅长找规律的絮果,第一个意识到了藏在他们学斋名里的趣意,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教音韵的助教满意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第一次没有因为对东厂的惧意而真心夸了絮果一句:“孺子可教。这正是你们今天要学的下一句。”
絮果因这份真正的夸奖而再次感觉到了上学的开心,下课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去找隔壁的闻兰因分享,却得知闻世子和他一样请了病假,只不过他很快就销假回来了,但闻兰因却一直没有出现。
在中午的膳堂里,絮果把这份对小伙伴的担心说给了纪老爷子听:“兰哥儿不会有事吧?”
纪老爷子没说什么“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你们小孩子不懂,也不要多问”,他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为絮果出谋划策:“你可以给他写信问问啊。”
“对哦!我现在会写字啦!”絮果一想到即将拥有人生中的第一个笔友,还有点小激动呢。
“谢谢你的建议,你可真聪明。”絮果感谢朋友的方式很直接,就是偷偷给了纪老爷子一块五白糕,“这个可好吃啦。但是不能多吃哦,会肚子疼,可疼可疼了。”
纪老爷子不用问都能猜到絮果昨天为什么没有来。
絮果想了一下,又对纪老爷子悄悄补充:“也不要让犬子看见,他今天已经吃过一块了。”虽然说吃个两三块应该也问题不大,但絮果现在正处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紧绷里,一块就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他不想他的朋友们也遭和他一样的罪。
纪老爷子捧着那块他其实不太爱吃的五白糕,莫名觉得这块一定会很可口,吃东西嘛,还是要抢着吃才比较香。
不过,在絮果还没有来得及选好该用哪个信笺给小伙伴写信时,闻兰因的信就已经到了。内监赶来山花斋送上了自家世子爷的画。闻兰因再次开始尝试恢复和絮果之间最原始的通讯。
厚厚的一沓画,形象生动的诠释了闻兰因深陷慈宁宫的“痛苦”。
杨太后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没有真的养过孩子,说是把小姑子们当闺女养,但实际上她的小姑子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甚至连公主们的孩子都有可能成年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的表达对一个孩子的喜欢。
在她朴素的思想里,小孩子就是要多吃长壮才能好。
于是,她每天就像填鸭一样开始了兢兢业业的投喂,一天八顿,还必须都得是好东西,肉蛋油糖奶制品。
去年被太后带去汤山时,闻兰因就遭过一次“罪”,如今属实是噩梦重现了。
闻兰因画面里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甚至直接就画了只被不断填饲料的鸭子,有气无力的,连嘎嘎的不屈叫声都发不出来了。他能感受到杨太后发自肺腑地喜欢,只是伯母的这份爱太过沉重,他的胃消受不起。
絮果知道自己不应该笑的,但……兰哥儿画的真的太好玩了。然后,在给小伙伴的回信里委婉表示:“我现在认字了,你懂吧?”
虽然絮果认识的字还不算太多,但也没必要画画了啊。
闻兰因:“!!!”
……
在絮果忙着和闻兰因当笔友的几天后,连亭得知了他家隔壁的闻小二又开始大张旗鼓地在找他姐。
倒不是说闻小二以前就放弃了,只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更加高调了。
连亭带着情报下班回家时,正看到不苦在胡同里和牛车吵架。是的,牛车,不苦最近不是有钱了嘛,就马不停蹄的换了一辆新车。不过他没选马车,而是选了据说拉着更稳当、还是三清悟道同款的牛车。
想也知道的,牛车稳当归稳当,但是它慢啊。
平日里一炷香就能回来的车程,今天硬生生耗了半个点。就这最后还没走回家,牛车刚磨蹭到巷子口,不苦就实在是受不了了,索性下车自己走了回来。
还被在胡同口下象棋的老爷子们好一顿嘲笑。
大师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等牛车慢悠悠的回来后,他就开始和它吵架了。连亭觉得这纯纯就是酸甜苦辣他闲的,目不斜视直接走过。
却不想还是被不苦给讹上了,他想和连亭换匹草原进贡的名驹,好明天去和胡同口的那群老头炫耀。
“我凭什么和你换啊?我是你爹?”连亭嗤笑。
不苦非常能豁得出去:“你可以是。”
“……”连亭懒得搭理这个厚脸皮,转移了话题道,“哦,对了,闻小二他姐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觉得人大概率没事。”
“啊?不可能啊,小二上午还去报官了呢。”不苦今天会坐牛车出门,就是为了捎他去衙门。
连亭摇摇头,对不苦道:“我们别管闻大娘子到底遇到了什么,反正她在被追杀,对吧?那么,我们假设在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后,她终于暂时性的找到了一处安全的落脚地,藏了起来。那么,她的下一步是什么呢?”
不苦:“给家人报平安?”
“对。”连亭哄儿子习惯了,最近说话总有点循循善诱的调子,“但那些盯着她的人,肯定也会派人盯着她弟,对吧?我们这里假设有一部分追杀她的人,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哪怕没人知道,她也会小心为上。那么,在给弟弟保平安的时候,她还会叮嘱什么呢?”
“不要暴露咱们的联系,最好误导别人以为你也还不知道我的下落……”说道这一步,不苦已经不需要连亭在解释什么了。
怪不得闻小二突然如此高调,但在今天他送他去衙门时又对他说,如果找不到就算了。
他还以为闻小二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原来是在委婉提醒他不要再浪费精力。
“那没事了啊。”不苦松了好大一口气,只为朋友感到开心。
连亭也很开心,因为城门口兵卒最近几天的口供,也已经一并送到了他的桌案上。从无数杂乱的进城人员信息中,他筛选出了最可疑的那么几个。
这里面到底哪个属于闻来翡呢?连亭勾唇,他真的很好奇闻来翡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今天早早写完功课的絮果,献宝一样地跑了进来。他手上端着一个小木盆,盆里放满了各式各样圆润的宝石,既平滑又好看。
这些宝石都是从他阿爹的库房里找出来的,亲自挑选,一一洗刷,把它们都变得闪闪发亮
“怎么了?”连亭顺手就接过了儿子的木盆。
“我想吃石鏊饼啦,阿娘说阿爹也会做。”絮果也是今天在看见这些漂亮石头时才想起来的,“阿娘做得最好吃的就是石鏊饼,我每次都会帮阿娘把漂亮的石头一个一个洗干净哦。”
厂公大人仿佛都能看见,小小的絮果在江左滴水的屋檐下,乖乖坐在竹编的板凳上,一左一右摆放了两个小木盆,一个装水,一个装石。他低头弯腰,拿着鬃刷,开始认认真真挨个清洗。
晚风习习,吹过粉墙黛瓦,絮果舒服的像小猫一样眯起了一双眼睛,满心期待着香气扑鼻的饼子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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