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立时呆了,动动嘴却说不出什么。
院门前此时没有人,唯两人在此,一个洗耳恭听,一个有口难言。
金玉浑身发凉,他解释不出来。
没有苦衷,就是,就是为了银子,只是为了银子。
善止自嘲笑笑,把金玉推出院门外,冷眼看着他走远,高声道:“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当我们揽月轩是酒楼饭馆还是驿店客栈?你践踏完我,还想辱没揽月轩,梦都别想做那么美的!”
金玉踉跄好几下,失魂落魄回秉礼阁了,耳边好似还缠绕着善止的言语,完全忘了要哄二公子这回事。
—
谢谨禾这厢在揽月轩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人,他阴着脸唤来善止,问道:“今日有没有人来过院里?”
善止脑中闪过金玉那张脸,抬眼瞥到二公子现下咬牙切齿的脸,生怕又给点着了,连忙道:“今日并无任何人来过。”
谢谨禾不甘心再道:“你一直在院中吗?没有疏忽遗漏?”
善止唯恐露馅儿,道:“绝无可能,小的一直就在院里呢,并未见到任何人过来。”
谢谨禾面无表情,善止以为二公子不再怀疑,松了口气。
啪——
谢谨禾手中的兵书被重重拍在案上,一旁的烛火随着拍起的风晃了晃,险些灭了。
—
“啊?!大公子真这么说?!”金玉差点呛着。
从那日被谢谨秦从青楼抓回去,在秉礼阁借宿一夜后,裴时玥已经有半个月没踏入谢府了,金玉被大公子一日一日问“时玥是不是身体不适?”没办法,只好主动出来找他。
裴时玥一脸郁闷,有气无力点点头,趴在榻上把脸埋进软枕,不肯露面。
金玉艰难道:“那…那不是,正好吗…”虽然有伤风化了点。
裴时玥忿然朝金玉丢了一个软枕,苦着脸道:“你懂什么!他…他那么规矩的一个人,他就是太规矩了,觉得我…亲了他,就得…就得定下来。”
金玉不敢恭维,瞧着大公子平日正经八百的,一声不吭都敢成断袖了,这能规矩到哪去。
裴时玥在榻上垂着脑袋,嘴里喃喃:“都怪我!酒醉误事,这下好了,我都想好不再乱来了,栖迟和落枣说得对,这种事情伤风败俗,只会给他无端添了污名,坏了他的清誉,偏偏我怎么…”
此事说来话长,就在裴时玥宿醉醒来第二日,头痛欲裂,睁眼却见心上人立于榻边,心切望着自己,含情脉脉,让裴时玥恍如置身梦境。
谢谨秦上前执起裴时玥的手,低声询问可有不适之处,令裴时玥猛然惊醒,连忙抽出手,推开温柔乡。
谢谨秦垂下眼,抿着唇,像是被伤到了,低着眉眼轻声问:“时玥是,不想负责吗?”
裴时玥:??!!!!
毫不夸张,他当即掀开被子看自己衣着是否完整,好在他确实还没有禽兽到酒后霸王硬上弓的程度。
谢谨秦继续道:“时玥昨日亲过我,这也忘了吗?”
裴时玥脑子一片白,耳朵像是坏了,浑身麻了一片。
谢谨秦失望垂头,勉强道:“没关系的,时玥…不愿负责便罢了,昨日…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
事情就是如此,裴时玥莫名其妙就和谢谨秦定下来了,当然这只能算私定终身,毕竟他目前还没有那个胆量到他爹娘面前过明路。
金玉不理解道:“那不是皆大欢喜吗?大公子都不在意这些,裴公子何必为难。”
裴时玥苦恼道:“可我不能害他!况且…”裴时玥手在被面上划来划去,最后泄愤似地一拍,道:“况且他可能…并不中意我。”
金玉难以置信,下意识道:“不可能!”
裴时玥被他这一句吓一跳,紧接着从被子里探出头,两眼期待望着金玉,问道:“怎么不可能?!你,你觉得他喜欢我?”
金玉支支吾吾解释不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大公子一定不是对裴公子无意的。
裴时玥又埋回去,闷声道:“你回去交差吧,就说我这几日被我爹罚抄书,得空再去拜访他。”
—
金玉背着自己的小钱匣回谢府,他今日本是想再求裴公子帮忙寄东西的,可裴公子一副为情所困的烦恼样,他也没好意思在这个时节开口,反正家里应是不急用钱了,他也没灰心。
到了下人们平日进出的小门,金玉远远就见了一个高大的身躯,像是含着煞气一样立在门前。
是二公子。
金玉紧了紧背上的包袱,他没忘记上次二公子发好大火呢。
“去哪回来?”谢谨禾足有半月没有与金玉说过话了,声音有些许哑。
金玉行了礼,回道:“大公子忧心裴公子身体,派小的去探望,刚从裴府回来。”
谢谨禾目光落在金玉的小包袱上,嘴里问道:“这是什么?”手却毫不客气直接要拿了。
金玉十分迅速地闪过身,牢牢抱紧自己的东西,警惕的样子刺痛了谢谨禾双眼。
谢谨禾压着火道:“我只是检查,你说去裴府,却带回来这么个包袱,本公子验一验有什么问题?”
金玉不敢给他,二公子这时候太吓人了,况且,包袱里边…全是银钱。
谢谨禾没耐心,直接大步上前夺过,金玉挣了一下,俩人一高壮一瘦小争夺着一个小包,从远处看来其实是有些滑稽的。
争抢间,小包被扯落在地,散出匣子一角,被谢谨禾眼疾手快拾起。
金玉来不及阻止,谢谨禾已经打开了。
谢谨禾看着满匣子的银钱,气红了眼眶。
他就知道!
自从那日青楼回来后,他就吩咐了门房,一旦金玉再出府门,立刻报过来,这个下流无耻的淫徒,休想再踏进青楼一步!
“身上带了那么多银钱,去哪鬼混回来呢?”谢谨禾抬眼,目光犹如银针般刺在金玉身上。
金玉不知所措解释:“小的…真的去了裴府…”
“我倒是不知去裴府路费贵比黄金,这样说来,本公子全身身家都去不了几次呢?嗯?”谢谨禾见他还在狡辩,声音越来越冷。
金玉连忙跪下,不住重复着:“小的真的去了裴府!裴公子,裴府的下人,裴府好多人可以作证,小的没有…没去鬼混。”
谢谨禾脸色依然冷着,金玉说得坚定,且谢谨禾方才第一时间已经派人到凝香堂抓人了,想来确实是没去。
“裴府一月月例银子就一两吧?这么多银子哪来的?”谢谨禾声音缓和了,但依旧没有放过金玉。
哪知金玉却被这个轻飘飘的问题吓倒,颤颤巍巍说不出所以然,仔细看,他的指尖居然还在发抖。
谢谨禾直觉不妙,目光一寒,再次冷声:“站起来,说话!”
金玉不敢站,连着背脊都在抖。
谢谨禾沉声威胁道:“你不张嘴,本公子便撬,撬不出来,本公子便查,就是把整个京城翻个天,我也要查出来,到底是谁给你银子让你去花天酒地,那时候你就连请罪的机会都没了。”
寒风凛冽,金玉跪在风口,冻得身躯僵硬,许久,他才颤着声音道:“是…是裴公子给的。”
谢谨禾深深地看了金玉一眼,他早该想到的,这两人关系不一般,他竟还信了金玉当初说的什么在裴府不识路一来二去熟识的鬼话。
“呵,你爪子挺多?脚踏两条船不够,谢府活不够多闲着你了,还得踏三条船才行,是吗?他让你做什么?”谢谨禾目如鹰隼狠盯着金玉,走了两步,换个位置再次站定。
金玉感觉哗哗吹在身上的冷风突然停了,但他依旧浑身颤栗着。
太冷了,死期将至莫过于此。
金玉闭上眼,咬牙道:“裴公子喜欢您…让小的无微不至照顾二公子。”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二公子放心,小的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裴公子也不喜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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