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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145)

作者:明灵不顾 时间:2024-04-12 10:37:03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这就需要有人长期专门负责筹集军备物资,四处募兵,统一筹划,其重视程度等同于战备。可目前也确实是在率军准备防战,和羌戎的战争是与谁都脱不了干系。

  甄元洲闻言,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事都提了多少回?年年的防秋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现下也不例外。侯爷难道觉得,云掌印经手过后就能有了盼头不成?”

  司马厝不答反道:“此一时,彼一时,流动狩猎才是最该提防。敌贼常打着幌子活动,一旦发现戍卒不多,就会立刻把狩猎变成侵略,今日敢抢我朝边境百姓的粮食,明日他们就敢攻城破墙。”

  只有朔雪驰骋,可使之填白。

  司马厝的脚步顿了顿,他没有急着答复,只是偏头稍作打量。

  时泾心头微颤,竟是一时间不能言语,将陶埙郑重地捧到面前,而后故作轻松着涩声说:“行!小事而已,想听什么时候都能听。我好歹还有两下子,不至于像爷一样,袖子一捋就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1]”

  司马厝没有多言,只是定定地看着时泾,语调近乎诚恳,说:“还想再听听,成调就行。”

  时泾眉梢轻挑,笑了声说:“行得正,不留神撞上去了,这我也没辙。”

  时泾眯着眼睛去盯上空的飞鸟,忽而被刺痛般的低下头来。

  如果一个国家不能给百姓提供强有力的保护,则会让更多百姓对其失去信心。久而久之,驭民力度就会大打折扣。

  甄元洲尴尬地笑了笑,说:“也就侯爷这般知人深浅,可我甄某未必这么信得过他云掌印!”

  这样的事必须得办好。

  质疑之意是格外明显。

  时泾跟在司马厝后边,不满地小声道:“甄元洲就是不受待见惯了,见人不是倒苦水,就是都带着股不服气挑事的劲儿。”

  司马厝不以为意道:“那你见着他记着绕道走。”

  论起涿东,只知道寒门徐氏,不闻甄氏一二,好好的士族被排挤没落至此,常有怨怼也是情理之中。

  “这就不劳你来操心。”司马厝大步越过了他,语调有些冷,道,“该担起的责任谁也都推卸不掉,该少的一点都不会少。”

  甄元洲仰着头,叹了一口气,说:“任重道远。整天提心吊胆地防着被人洗劫,也实在有损形象,没法扬眉吐气总是窝囊。而且,若是一朝不慎有哪地被占了便宜,不但拿不到当地百姓提供的赋税,还要拿出依靠朝廷财政收入去补贴,怎么看怎么烫手的山芋有谁乐意去接?”

  “爷还是回去吧,别看了,说这外边日落就两眼一抹黑的有啥……这!这东西什么时候被带来了?爷您不是不喜欢这些玩意,曾扬言要卖了换成弹弓来玩么?”时泾低头看着手里那司马厝刚刚递过来的陶埙,不由得惊呼道。

  已经离得远了,司马厝没有再理会他。

  为叔所赠,可惜他技艺不精。

  发白胄甲沉沉压在甄元洲的身上,显得实在有些沧桑狼狈,可这也是道不清究竟来源于何处的。若说戍边劳苦,也未必就是这副模样。

  未知一路走了多久,眼前不见那长长的宫廊穿堂,回环曲折的流光到了宽阔的地方,非但没有大肆铺展而是尽数消失了。故而那连着天际似的边线都显得有些黯淡,或许只是错觉,可当其映入眼帘之时分明现出了另外的孤寂,无止无境。又在坚基之上惴惴不安着,不可言说的担心困在了那小小的一个黑点里。

  ——

  送到司礼监的传物都被锦饰缎布妥当的包裹着,显得很是讲究。

  其中收纳的这些东西倒也可说是寻常,如同俗老留给后人之物,可细察之下便觉有异。普通寺庙制售不出这般精巧重质的平安符纸,屋宅地契所示可是京郊里极好的地段,贵重的很。偏偏那看似最不值钱的百家米又最是沉甸甸的,平日里哪户人家有病孩,其长辈则挨家挨户地求得来,渴望可以借此祛灾辟邪……

  是这样沉的一番心意,可现在才到,便是已迟。引得惊疑不已,而无人敢去探究这究竟是谁送给云掌印的,可是除了魏玠还能有谁?

  云卿安只淡淡对此瞥了一眼,正想叫人将之都拿下去烧掉,却目光微凝,终是未能这么做。····极为蹊跷有异,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件,表面墨渍仍未干涸,在他面前掉落时现出寥寥几字:亲启,约见。

  藏收未语,云卿安心下渐沉。

  黄土干裂,没有白幡。

  召易之本想无声无息地把幼子尸体给埋了,却未能如愿,不知是从哪走漏了消息,竟让云掌印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只得跟随着其他族民,一同在云卿安临至时恭敬地上前行礼。

  云卿安低眸,沉默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那神情说不上是苦涩还是悲哀,整个人都似乎是在那摇架风铃声响起的同时,一同暗哑下去了。而后才说:“为我之过错,欠下的,永远都还不清了。”

  “公子何出此言?久久未能彻解蛊患实在是问心有愧,犬子能做试药之用,是他的福气……”召易之心头一跳,迅速道,“承恩未忘,愿竭以报。”

  旁皆动容,缄语上前将召易之扶起,躬身表谢,目露凄然。

  待周边其余人都退下了,云卿安缓缓伸出手腕给他把脉,直入主题道:“还请据实相告,我是否可以给自己挣回这条命,是否可以单为自己走一遭?”

  不在意病痛苦难与否,只在意是不是还能有可争取的机会,争取他想要的一切的机会,保留下最后那一点点贪婪念想的机会。

  缄语在给这两人搬来椅子后,自己却没有坐下,那双眼睛始终是静静的。

  召易之低头思索了片刻,将手收回来,面露苦色,坦诚告道:“上下求之未得,药引尽数试尽,只堪作缓,实则有负。”

  长生花败品,名之“次生”,就如同是给人打上了低人一等的烙印,再难抹除。本是为了追求长生,强制体征迟缓难运,痛意间歇侵袭,迫人无知无觉而后机能彻底转废罢了。使成半死不活的僵虫一具,任人摆布,活不活也纯粹看运数。只是成了那般无思无想,又哪来的生机呢,还有什么苟活的必要?

  召易之说:“一直用着的药物也不过是能够抑制一二,可是,我所研制出来的同魏公公先前给出的总归是有些区别,恐怕实在难以取代作用……”

  但是魏玠曾给出来的那些,虽然是能够克制得使其更多时候与平常无异,却是致瘾而更加伤身,那只是一种牵制利用的手段,都已经被云卿安毁去。

  后令其退下,云卿安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平静淡漠得出奇,只有戒镶的绿樱莹华仍停留在他的视线中心。

  稀光点缀在沉幕,可那便是全部了。

  缄语没有离开,眸中轻微泛出涟漪而水光却是消散了,惟含坚定的力量。她走到旁边推开了窗子,让外边的风进了里边来,如若无事地说:“阿竺前天才替我画好了样式,不乏厚料,还能给添置上许多冬衣。她又跟我新学了不少东西,会做莲子汤和红豆羹,还问了我红豆的意思,我告诉她……情深而固,不论缘浅。”

  不论缘浅?

  云卿安明明深知,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是在他之上的,河山宽广,他在其中只会被渐渐地埋没,那是更被在意的,程度或要远远在他之上吧。俯身在后,小心谨慎,以对方的在意为在意。可根本就走不尽,又以何填社稷?怎样才可以把事情都做好,而非力难从心?

  为之振作重视,夜彻记卷,然默陪听闻埙声咽,终自觉无能。付出再多,却也只得这样的结果。

  云卿安忽然打断了缄语接着的絮叨,说:“甄元洲来京了。”

  缄语默立未久,随然道:“由他,我们娘俩不曾有过欠累。”

  云卿安说:“你不怨他?”

  “没什么好怨的,当初若非得到他的多顾,我或是早就已经流离丧命。门不当户不对,不嫌我蒲柳之姿又曾侍亡夫育子,甄家容我停留这样久已是不易,要迎高户小姐,总不能再让我碍眼,丫鬟也都不缺我这一个,无甚特别。”缄语干脆道,“我与阿竺过得好好的,今后与他再无牵扯,你犯不着为我们多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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