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不太清楚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但他还是想了想:“不太喜欢。”
“他总觉得自己才学不太行,时常点灯苦读诗书,勤学到很晚。”
阎鹤哦了一声。
慕白伸手去合他眼睛,让他早点睡觉。
“早睡早起身体好,早点睡觉,不要熬夜,快睡吧……”
阎鹤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这次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不多时,害慕白嗅到了如同往常一样醇厚的香甜精神气,他鼻尖翕动了几下,舔了舔唇。
但很快,吸食了几缕精神气的慕白就发现了点不对劲。
他坐在床上,砸吧了两下嘴,总觉得今晚的精神气有点酸溜溜的。
精神气是由梦境衍生而成,跟入睡者的心境心情有很大的关联。
之前阎鹤一整晚没睡好,慕白吸食到的精神气便是寡淡无味的。
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大抵因为阎鹤性情天生冷淡沉静,情绪波动并不是很大,因此产出的精神气总是一如既往地香甜醇厚。
还怪新奇的。
好奇的慕白又抓了一把精神气塞进嘴里。
酸不拉几的。
慕白砸吧砸吧嘴,心想这种精神气偶尔吃上几次改善改善口味还好,但倘若天天吃那就不行了。
越到后面就越酸。
慕白吃了几口,又钻回了被子里,挪到阎鹤怀里。
睡梦中的阎鹤几乎本能般地低垂着头伸出手,将他揽进怀里,另一只手以一个独占欲很强的姿态环在他的腰间。
没隔几日,慕白就发现阎鹤似乎有些不对劲。
阎鹤时不时从嘴里蹦出几句话,问他陈澜从前是不是常常同他吃饭,同他共事的时候是不是常常彻夜点灯畅聊。
那日晚上,他坐在书房的书桌上晃着腿,陪阎鹤一起开视频会议。
他向来听不大懂那些人口中说的话,什么二次聚焦,什么产业整合,但还是认认真真地陪阎鹤一起听着。
直到会议结束后,阎鹤问秘书这次猎头挖过来的人有没有姓陈的,而且不止问了一次。
慕白听在耳朵里,暗暗记了下来。
这几日阎鹤做的梦老是酸不拉几的,心里应该是藏着什么事,指不定是公司碰见了什么难处,扰得阎鹤睡都睡不好。
于是在隔天,黑白无常不需要他协助勾魂的时候,慕白偷偷溜到了阎鹤的公司。
冬日入夜得快,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公司里头的人还没有下班。
小鬼大摇大摆地进了阎鹤公司的门。
他背着手,视察一样地在各个工位飘来飘去,有时还凑到电脑面前,试图找到这几日阎鹤睡不好的原因。
但电脑屏幕上都是花花绿绿的各种线条,看都看不懂,小鬼也只能悻悻然地嘀咕几句,跑去其他电脑面前看。
左看右看,没一台看得懂,倒是发现了最角落工位上打着瞌睡的小年轻。
他胸前挂着的工牌上写着实习生,桌上摞着厚厚一沓的文件。
大抵是因为昨日加班加得太晚,小年轻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地竟也睡着了。
小鬼鼻尖动了动,闻见了从小年轻身上飘出来的精神气。
他舔了舔唇,刚要偷溜上去吃个野味,就听到了指骨敲了几声桌面的声音。
随即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听不出喜怒:“杜平。”
小鬼扭头一看,看到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望着他,长腿宽肩,如冰雪雕琢成的五官没什么神情。
秘书杜平很快就将打瞌睡的小年轻拍醒,小年轻也傻眼了,慌慌张张起身,整理着自己朝阎鹤打着招呼。
小鬼奔过来,挂在他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阎鹤脸色稍稍好了一点,直到他看到那位实习生的工牌。
姓陈。
虽然不叫陈澜,但阎鹤还是沉默了一瞬,但看着神情懊恼的实习生,还是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下次不要再犯。
小鬼趴在他耳边:“他应该是太困啦。”
“我有时候做鬼都很困的。”
“做活人上班肯定也会很困的。”
阎鹤没说什么,将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小鬼从他身上跳下来,坐在书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面前人这几天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阎鹤说没有。
小鬼摇头:“肯定有什么事,你瞒着我不告诉我。”
阎鹤:“我确实有事瞒着大人。”
“比如看到那个人,会想起陈澜。”
小鬼愣了愣,随即迟疑道:“所以……”
阎鹤抬头,望着他,等着他揭示自己善妒的一面。
小鬼舔了舔唇,紧张道:“所以我们真的要帮陈澜照顾地底下的爹吗?”
第74章
在小鬼看来,阎鹤向来沉稳自持,能让其如此长久惦记,连同白日里都时常想起的,定然是嘱托与恳求。
指不定他们拿了陈澜的日志,陈澜还真的托了梦给阎鹤,嘱托恳求拥有阴阳眼的阎鹤能够多多照拂地底下早死的爹。
要不然慕白还真想不出阎鹤为何平日里总是惦记陈澜。
陈澜给他当过师爷,可没有给阎鹤当过师爷。
小鬼嘀嘀咕咕道:“既然他托梦了给你,那我们便替他找找他爹吧……”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爹姓什么?多少岁去世的?他在梦中都同你说什么?”
正当叨叨絮絮间,小鬼就、看到阎鹤抬眼望着他,朝他道:“他同我说他从前与大人共事,默契十足,是大人的左膀右臂。”
慕白愣了愣。
阎鹤:“他同我说,他跟大人相处那般久,相较之下,大人同我三日七日相处的时日,并不算什么。”
“他还同我说,几百年后,只有他一个知晓大人生前的事,记得大人生前的模样,至于我,只能知道点零星碎片。”
慕白终于回过神。
陈澜作为他的师爷,万万不会这样说话。
这般说话的只有阎鹤。
坐在书桌上的小鬼迟疑地望着眼前的阎鹤。
他叹息了一声,对他轻声道:“大人,陈澜从未给我托过梦。”
他对面前人承认先前的话并不是陈澜托梦所说,也承认了自己的另一面。
在几百年前,有个人在地府的书阁撰写日志,为了他家的小鬼做了几百年的阴差。
其中的情谊,虽有崇敬,但恐怕更多的是倾慕。
阎鹤几乎都能想象出来那副光景。
在年少不得志时碰到了惊才绝艳的探花郎,正直又两袖清风,恰逢年纪相仿,一同赏诗品词,却死在最好的年纪。
以至于惦念了几百年,才终得以释怀,投胎往生。
陈澜同小鬼相处共事的时日少说也有一年半载,但他同小鬼真正相处的时日更加少得可怜。
只有零星的三日七日。
妒忌是爱欲的另一面。
神仙也不能免俗。
慕白终于知道阎鹤为何会如此反常。
怪不得梦里会如此酸。
他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这几日自己捧着日志的时候,没过一会,阎鹤总会出现,坐在他旁边,问他好不好看。
那会的他还浑然不觉,乐滋滋地捧着日志说好看。
甚至还极力邀请阎鹤同他一起看。
大抵从那时候起,阎鹤就以为他爱看日志是因为日志是陈澜写的,同话本说的那样,他看日志是在睹物思人。
得知其中缘由,小鬼磨磨蹭蹭地解释自己爱看日志的原因,又说陈澜在地府下撰写日志,大抵是感恩自己。
从前陈澜娘病重的时候,是他拨了自己的私房钱让陈澜带他娘去治病。
为了防止这件事被衙门上下得知议论,此后有人上门效仿,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让陈澜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能告知任何人。
陈澜是个死板的,愣是死了都没在日志里写出这些事,不告知人,连同鬼也别想知道。
说罢,小鬼又飘起来,他坐在书桌上,双手撑着书桌,眉眼弯弯地说不曾想到阎鹤也会因为陈澜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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