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中,风澈听见那鸟兽叫声昂扬快意,像极了大仇得报的喜悦。
他气急败坏,心里暗骂那该死的傻鸟。一只强而有力的小臂突然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他全身虚脱,冷汗流了一大堆,后背处的衣衫近乎湿透了,隔着潮湿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只小臂上流动着力量的肌肉带起流畅的线条,此刻正紧密贴合在他的腰上。
风澈一旁的小臂微微碰到来者的胸膛,透过坚实的肌肉,剧烈起伏的心跳声让风澈一惊,睁开了条件反射闭上的双眼。
来人青丝银簪,长眉斜飞星目蕴玉,端得是皓月当空姣姣其华。
漫天的火雨像振翅欲飞的鸟,与绚烂的银色剑光相撞,炫丽至极的烟花在那人身后炸开,巨大的声响震动了全场,而他怀中这一方小世界却安静密闭,只有彼此呼吸交织流转的热气腾跃。
他声线压抑,尾端带着沙哑,低迷如一捧醇香的美酒,缓缓漾开让人心醉的音色:“你……怎么流血了……”
姜临眉眼映着火光,纤长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其下的眸子脆弱无助,一双乌黑的瞳仁如黑曜石一般,浮动的水光晶莹透亮,似乎马上就要滚落下来。
风澈脑海里仿佛什么东西断了,他忘了此时他尚在隐藏身份,忘了姜临和他前世那次不欢而散,也忘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
他本想一把推开对方拂在他脸上的手,此刻却不自觉地放在姜临的眼睫下,微微弓起的手掌,以一种笨拙的姿态,像是要去接对方的将要落下的泪。
他声音喃喃,虽然虚弱却透着安慰和诱哄:“我没事儿……”
毫无血色的薄唇抿出一条艰难的弧度,澄澈的眸子散发着笑意:“你怎么又……”
他顿了一下,恍然惊觉,匆忙收回手,别过脸去,腰腹间纤薄的肌肉绷紧,腿悬在空中,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姜少主,那渡劫期鸟兽尚存。”
姜临抬起头,将抱着风澈的左手换到右手,带着他就这么飞身到了结界附近。
风澈:“……”
他浑身一僵,内心疯狂咆哮:我靠!!!你放我下来呀!打架抱着我算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注意,眨眼反射是非条件反射,此处为了行文流畅,故此处写条件反射闭上的双眼。
第21章 我不装了
姜临左手执剑,右手抱人,在连绵的火雨下,剑光笼罩成一层流光溢彩的屏障,他轻轻松松地站着,好像没有面对渡劫凶兽的紧张感。
风澈生无可恋地借着姜临的手稳住身形,努力隐藏自己,让自己看着像一个腿部挂件。
他低头估算了一下高度,觉得自己在灵力亏空的状态下若是掉下去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姜临的手牢牢禁/锢着风澈,透过衣衫隐隐传来发/烫的温度,紧致的小臂肌肉和腰后的椎骨/紧/密/贴/合,风澈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身体,手搭在了腰/间的手上,企图让姜临松一点力量。
指尖触碰到姜临的手腕,风澈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
他的手腕虽不纤细却修长富有力感,尺骨上方青筋微微起伏,游走在手上形成小小的凹陷,与青色的血管交织,分布在骨感白皙的手上,竟然无端生起暧/昧的/色/气。
姜临这厮握得太紧,风澈拽了一下没拽动。
他觉得吃亏,眼神在姜临手上刮了一圈,贼溜溜地摸了两把。
姜临黝黑的瞳仁轻轻瞟过来一眼,似乎在询问他怎么了。
风澈丝毫没有占人便宜被抓包的慌张,甚至没忍住笑了一下。
姜临只是看着他,姿势变都没变。
一阵暗爽中,风澈觉得自己扳回一城。
他正回味那连绵/起伏的骨节的愉快/触/感,一旁的姜临轻轻的话语传进了他的耳朵:“不必担心,我没有受伤。”
他说这话时,温温柔柔神色淡淡,真像是安慰怀中之人的状态。
风澈耳根一/软,很快理智回笼过来,完全没信姜临的半个字。
他在姜临身边多少年了,姜临受委屈挨打的时候,最喜欢拿来掩饰的话就是这句。
风澈微微一偏头,就瞧见了无渡剑银亮的剑身从剑柄处一路向下流着蜿蜒的血迹,握着剑柄的手像是无知无觉,密布的剑口处的皮肉外翻,粉嫩的卷曲边缘泛着白色。
寻常伤口自然奈何不了渡劫期的姜临,然而像这种伤口恶化到这种程度的,必然是极疼的。
然而此时情况危急,面前还有个渡劫期在,姜临只能忍着疼打完。
风澈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了。
他不爽,非常不爽,却找不到自己不爽的立场。
他这会儿就是个风家的小修士,虽然刚刚那几下过于暴露实力,但也可以用风家这几年闭门不出,好不容易出了个天才为由搪塞开。
他本来想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太危险,没必要和姜临相认,把他也拉进漩涡。
可如今却难免动摇。
但他能做的,只是看着姜临的手干着急,憋得脸色发青。
太窝囊了。
姜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无渡”剑剑尖指前,剑花挽动间隐隐传来北风呼啸之声,剑法一招一式舞动,“无渡”剑银亮如水的剑身弥漫上一层薄薄的冰霜,规则的六瓣冰花层层叠叠,极地的寒风凛冽吹来,漫天的白雪从米粒变鹅毛。
一时雪落,四下哑哑无声。
那鸟兽失了大半的羽毛,又是火属性,此刻面对姜临这漫天飞舞的雪花已觉冷风萧瑟。
然而姜临剑意未绝,雪地之上一枝寒梅傲然挺立,明艳如火的花瓣缓缓盛开,刹那白雪化冰晶,梅香摄心魂。
那渡劫期鸟兽神情呆滞,周遭红黄鸟群力量爆跌,皆是卷在风雪里,在冰晶的穿透下“扑通扑通”坠落在地。
风澈从不晓得姜家的“傲雪凌霜剑”剑意中,竟然可以生出一枝寒梅,开出摄人心魄的幽香来。
漫天风雪裹挟住渡劫期鸟兽,冰晶化作尖刺,对准由雪花组成的雪球间隙刺入,渐渐渗出血来。白雪化作血水,那遮天蔽日的鸟兽从凄厉的嘶鸣逐渐变得悄无声息,最后轰然倒下,被地上的“四野穹庐”挡住了冲击。
鼻尖的幽香随着风雪寒梅消散,风澈回过神来,将满脑子的惊叹赶出去,盯着姜临的左手,满心的怒火再次涌上来,将他脑中所有的理智消耗一空。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开裂,流出的血在不断结出的血痂上凝结着冰霜,翻白的皮肉几乎烂了,露出一小截白色的指骨来。
姜临这个人,究竟在没有他罩着的这些年里怎么过来的?连伤口都不知道处理?
他不禁开始怀疑,名义上的姜家少主,是否在他不在的这些年,被姜家当做守城的工具,就像当年烨城之时,姜临也是这样被派过去当做姜家的弃子。
表面风光无限,实则被压榨利用,千疮百孔。
若姜临当真如他猜测这般,他也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了。
他前世死时满心遗憾,最终万千话语只能凝成一句嘱托,而这一世,他本就是回来弥补一切的,自然,也包括当年烨城不欢而散的遗憾。
他承认,他看不得姜临受委屈。
畏首畏尾不敢连累姜临,拒绝相认,不是他的性格。
大不了,天塌下来他来承担。
这一次,他不会把姜临推开了。
*
渡劫期首领已死,此次兽潮大势已去,树倒猢狲散,戾气渐散,凶兽开始退了。
风澈在满城的欢呼中看向姜临,他左手负剑,背到身后,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厚繁杂,风澈没来由地觉得,有一股很熟悉的清甜混杂在其中。
姜临的手还在出血,而他本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还在极力强撑。
风澈皱着眉,薄唇抿出一条血线。他估摸着刚刚恢复的灵气,抬手施展出一个短距离的“缩地成寸”。
他带着姜临闪身到了议事殿门口,借着殿门口的烛火,瞥见姜临终于苍白下来的脸色。
离开人群,姜临倒是强撑不起来了。
他一阵旋风似的推开殿门,将姜临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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