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不好惹(46)
结果这一眼看得他惊起了一身白毛汗——因为他站在楼梯底下抬头,恰好能和站在楼梯中间半颔首的白衣女人对个正着。
而那女人……根本没有脸!
齐辰:“……”卧槽!
身为一个对惊悚恐怖电影不感冒的人,齐辰看过的惊悚镜头并不多,也很少去找那种刺激。以至于在身临其境的时候,都没有展开过联想,所以结结实实被这没脸的女人惊得整个人都朝后退了一步。
然而他的手被龙牙拽着,龙牙站着不动,他就是想多退几步也退不了,只能瞪着眼睛白着一张脸默默抽着气。
说是没脸,其实也不准确,因为毕竟还有个轮廓——那女人额头饱满下巴小巧圆润,整个脸型线条很好看,只是没有眉眼鼻唇,看起来就像是个刚捏好型的面团。
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个面团梳着温婉低矮的发髻,弱柳扶风地走在楼梯上,换谁也受不了!
尤其这时候,上赶着来找刺激的始作俑者还凑过去看了眼,而后带着三分得意之色道:“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果然是画出来的,因为这女人下楼低着头,落笔的人便不用画她的脸了。”
齐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心想把这位不靠谱的非直属领导就地弄死在这里,可惜武力值差距太大,只得作罢。
不过龙牙拽着齐辰来看鬼,也不是真的毫无目的上赶着来撩闲,他见齐辰脸色绿油油的简直快赛过韭菜地了,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句:“我拉你过来,是为了看看这女人是不是真的一直在重复着一个动作,一点儿都不打折扣。虽然这也太显眼了,但是也保不齐呢……”
最后一句话他是嘀咕着说的,齐辰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啊”地发出一声疑问。
“咱们现在的状况呢,就是被封在这见鬼的地方了,大概也就跟这几天里每天晚上李正昌碰到的一样,只不过李正昌碰到的时候,这地方定时定点出现,每天跟打卡似的兢兢业业,日落而出,日升而息,对李正昌来说不过就是睡一觉起来扫两片花瓣的事情。但是今晚摊到我们身上,十有八•九又是有心人设计的,基本就别指望天亮了它自己会收了,找不到出口可能一辈子就被锁在这里头,跟这没脸人一起耗着了——”
齐辰瞥了楼梯上的女人一眼,抽了抽嘴角:“所以呢?”
龙牙接着道:“所以要趁早找到出口,从这种地方出去有个关键,你也记着点,万一哪天你一个人的情况下不长心没脑子被弄进这类地方,也省得束手无策——”
齐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龙牙,道:“我们现在两个人,也被弄进来了……”没脑子乘以二。
龙牙顿时一脸蛋疼地看他:“你皮痒是吧非跟我提这个,想到老子的柄首就直搓火!”
“……你继续。”齐辰默默闭嘴。
“我刚才也跟你说过,这里之所以存在,根本在于被人以画的形式记下来了,画的特性在于静止,要从这里出去自然就要找关键的地方,而那关键的地方一般是破绽所在之处,也就是说是和这画性质相反的地方。”
齐辰一听就明白了:“找违和的地方就成,画是静的,违和处自然就是动的。”
龙牙点了点头。
“那这个女人——”齐辰抬手指了指在台阶上不断上下的白衣女人,迟疑着开口。
显然,这身形单薄的白衣女人是这个情境中动得最明显的一处了,只是齐辰刚说了半句就有些迟疑,因为这个白衣女人动得太过明显了,要真是破绽所在,那这破绽也太容易找了,谁下套把出口下这么明显?蠢么?
龙牙自然也是这个想法,所以他最开始根本就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白衣女人身上,他点了点头冲齐辰道:“一来这动静太明显了,出口跟她关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把破绽放这儿的不是脑子缺件儿就是纯粹逗我们玩儿呢。二来,这女人其实不算是在动。”
齐辰听了这话,又看了那女人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许多人作画讲究有动有静,有虚有实。这铺着青石的院落、光线有些晦暗的老屋,包括那女人扶着的楼梯,都是真正静止着的,而那个女人,在画中,可能被定格在她下楼的那个瞬间,裙摆轻起,脚步将抬,那是画里寓意动的部分,所以当画变成这样真实的情境时,她并非绝对静止,而是在这里不断地完成那个下楼的动作。
可她每次下楼的姿势,跨的步子大小,甚至连裙摆飘起的幅度都一模一样,这样的死循环本身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静止,自然也不能算作破绽所在。
知道了找出口的关键,齐辰当然不会再这么痴傻傻地跟那没脸人相对无言,立刻转头查看着这院中的一景一物,他也终于理解,为什么雾一散龙牙就一声不吭地在那儿赏起景来了。
要说破绽和违和之处,齐辰一眼看过去还真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但是他总是忍不住把目光瞟向院中的那棵老槐树。
“怎么?”在他的目光又一次无意识地从老槐树身上经过时,龙牙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那树有问题?”
话一出口,齐辰就有种自己再次变成王八壳的感觉,不过他倒没磨叽,干脆地点了头道:“总觉得这槐树看着别扭,控制不住想瞄它两眼,别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
龙牙当然不需要齐辰说出什么因为所以,他一听齐辰这话,便二话不说地拉着齐辰走到了老槐树下,仔仔细细地将它从上到下打量了遍。
齐辰看得比他还仔细,就差没把每片叶子每一串花都扫描一遍了,不过这一仔细,还真发现了点动静——一阵微风从枝叶间隙间扫过的时候,齐辰看到有一串花极为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因为那花太过繁密,又和青色的叶片相互掩映重叠,看得人眼花缭乱,那一点极为细微的晃动不盯着看还真发现不了。
齐辰立刻就拽了一下龙牙,指着那一串槐花道:“看那儿!那一串在动!”
龙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发现那一串半掩在叶片下的槐花串,在静候了片刻后,又一阵微风拂过,那一串花轻微地晃了晃。
只是这一晃,把齐辰刚才发现破绽的欣喜晃没了一半。
“额……等等。”齐辰拽着龙牙,怕他太过干脆,上去就是一刀什么的,又开口有些迟疑地道:“再看看,有点……不太对。”
龙牙瞥了他的爪子一眼,没好气道:“你当我是你啊,看到点动静恨不得要蹦起来了!这花应该不是——”
话音刚落,又一阵极轻微的风从树枝间隙中穿过,带着那一串槐花轻轻抖了抖……
齐辰剩下的那一半欣喜也忽地没了踪影,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在龙牙面前扫了扫:“好了我看错了,龙组长你可以把目光收回来接着往别处找了。”
因为不论是那一阵微风,还是那一串抖动的槐花,都和那个下楼梯的单薄女人一样,只是在无限重复而已……根本不是什么破绽。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齐辰只得再次瞪着那一双眼,跟龙牙两人在这不大的一方院落里仔仔细细找着“动”的地方。
因为是画中出来的,只有形,没有声。整个一方院落外加围着的几间晦暗的屋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静寂得叫人不自在,而这样的静寂在这种情境里,非但不能叫人平静,反倒让人更容易焦灼。
这就像是个死地,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看多了就有种跟画一样的单薄感,齐辰一边蹲在地上,恨不得连一处墙缝都不放过,一边心道:真要在这种地方锁一辈子,会疯的吧,如果一个人的话……
想着,他又下意识地瞄了眼龙牙,却恰好和低头的龙牙目光对上了,齐辰顿时有些尴尬,虽然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尴尬。只下意识地没话找话随便编了个理由扯了个话题:“龙组长,我还是觉得那槐树不对劲……”
说完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怪了,为什么在潜意识里老记着那槐树呢,而且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心里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泛起了一种笃定感,笃定那地方有些什么……
龙牙也没揪着他问为什么瞄他,只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二话不说重新回到了槐树旁。
见他这么干脆,齐辰当然也不会光动嘴皮子不动手,跟着走过去,而后顺着槐树从枝叶一路看到树干,最后直接在槐树边蹲下,细细地看起了槐树根。
那槐树根上部从泥地里裸•露了一些出来,像是弓着身体半埋在土里的蛇,在那曲曲绕绕的树根边,有几块碎石,带着孔隙的泥土,以及一些零碎的散落的花瓣。
齐辰正盯着那几片花瓣想看看它们会不会被微风带着动一动的时候,那花瓣下的泥土里突然爬出了几个小小的黑点……
☆、第50章
那小小的黑点排成了一条直线,从泥土孔隙中钻了出来,一路朝齐辰的方向挪动,速度不快也不慢,俨然是几只蚂蚁。
齐辰没料到会有蚂蚁从树根下爬出来,冷不丁被弄得一愣,一时间忘了反应,只定定地看着那排成一列的蚂蚁动着足,细细碎碎地爬过来。
起先,他并没有把这一列蚂蚁放在心上,只以为一定又和刚才看到的槐花一样,虽然在动,但只是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以一模一样的频率和节奏在动而已,一段时间一个周期,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所以他甚至连龙牙都没叫,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蚂蚁,发呆似的看看它们究竟要爬到哪里,隔多久会重复一次。
然而下一秒,他就皱了眉头——
因为他看见那一列蚂蚁在离他的脚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领头的蚂蚁触角一动,直接拐了个方向,带得后面的蚂蚁队伍弯出一个折现,让开齐辰的鞋,朝旁边爬去了。
齐辰:“……”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还没等那列蚂蚁爬远,齐辰头也不抬直接伸手揪住了旁边的人,一边死死地盯着那列蚂蚁,一边晃了晃揪着龙牙的手:“啊——龙组长!看这里!有蚂蚁在动,这回好像是真的在动!”
结果龙牙的反应既不惊喜也不惊讶,而是一把抓着齐辰的爪子把他捏下来,嫌弃道:“诶诶诶——放手!拽我裤子干什么呢!你手残了么,不会抬高点?!哪里顺手拽哪里?!再乱拽给你把爪子剁了!拽就拽了劲还不小!净给我往下扯——什么蚂蚁我看看……”
他抓着随手乱扯的齐辰爪子,一副懒得蹲下来的样子,直接站在齐辰身后弯下腰,越过齐辰的头顶俯视着地上那一列细细的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