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有恙(173)
服务员微微欠身,退了下去。
肖瑾回头瞧一眼攥着手的木枕溪,低声道:“我敲门了?”
木枕溪暗暗提着口气,点点头。
肖瑾礼貌地叩了叩门,推门而入。
“爸、妈。”肖瑾叫完便让开路,露出跟在自己后面的人,她知道今天的重头戏不是自己,而是木枕溪。
肖瑾一让开,木枕溪便感觉到两道目光刷的投射到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肖瑾的父母。卢晓筠她先前见过了,漂亮动人,衣着比上次更加隆重了一些,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温柔笑意。
至于肖瑾的爸爸肖衍,和她在照片里看到过的有所不同,他很英俊,知天命之年还能称得上英俊的人不多,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领带、领带夹、袖箍,样样都非常精致巧思,风度翩翩,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精英。肖父神情严肃,在看向她的时候眉眼更冷峻了。
说好的她爸爸温文尔雅如沐春风呢?
木枕溪几乎要怀疑他对自己不喜了,忍着没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肖瑾。
她今天来,是要让肖父肖母放心把肖瑾交给她的,连道是不是包含恶意的眼神都要找肖瑾,她又不是小蝌蚪要找妈妈。
木枕溪放任他们扫了三秒,双手提着手袋居于身前,微微颔首,落落大方地问好:“叔叔,阿姨,你们好。”
卢晓筠笑着说:“你好。”
肖父沉声道:“过来坐吧。”
站在木枕溪身边的肖瑾这才牵住她手,领着她往包厢中央的座位走去。
两人对视,理所应当地交换了眼神。
木枕溪——你爸爸有点吓人。
肖瑾朝木枕溪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肖父正好看见了,一脸见鬼的表情,在桌下的手拍了拍卢晓筠,卢晓筠皱眉,回了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神情。
她真是不想带肖父出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连自己女儿谈恋爱是什么样都不知道?自己早就知道了,哼哼。
木枕溪和肖瑾在二人对面落座。
木枕溪今天说盛装出席不至于,属于乍一看上去很普通,仔细一看却别有心思的类型。肖瑾没给她穿那些长裙,她父母确实喜欢精致小仙女类型,木枕溪精致归精致,但身高限制最多只能是个大仙女,而且也不能发挥她的优势。
木枕溪修眉俊目,和高中时变化很大,五官颇为大气,不是娇美可人那款,如果不笑,会显得冷清不好接近,肖瑾不觉得她对着自己爸妈能很好地笑出来,所以她干脆让木枕溪穿得正式一些,既然做不到让长辈心生怜爱,那干脆就觉得她干练稳重,也好放心。
黑色修身长裤,上身则是件浅v的雪纺衬衫,露出了完整的颈项线条,锁骨中央肖瑾给她搭了条细细的项链,包厢顶上的灯光照得她非常精致,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充满了柔和的气质。
站着能沉稳,坐着能无害。
肖瑾见她爸爸眉眼间的冰雪似乎消融了一些。
她是猜的,她爸爸肯定是要拿看女婿的眼光看木枕溪的,她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她知道一般老丈人对女婿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谁也配不上自己女儿。所以她妈妈不足为虑,重要的是她爸爸。
还真让她给猜对了,肖父方才一见门口站着的木枕溪,脑海里就开始拉起警报,比他对付商场上最难缠的生意对象级别都要高,这个人是来干吗的?想娶他女儿的,这可还行?
长得比她女儿丑,个子太高,跟傻大个似的,就没见过林城有几个这么高的姑娘家,她怎么能让肖瑾站在一边呢?
等木枕溪一坐下,精致的小脸对着他微微笑的时候,脸颊上一抹可疑的红晕,透着些许腼腆。肖父发现自己想岔了,这分明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有点矛盾了,做好了迎儿媳妇进门的心理准备,正对着儿媳妇,他不知道怎么反应了,按理说公公和儿媳妇也是要避嫌的。
他去看卢晓筠。
卢晓筠就比他自然地多,温柔地问:“过来的时候堵车吗?”
儿媳妇抿抿唇,摇头说:“不堵车。”声音轻轻的,听上去就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
卢晓筠顺势问:“林城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我们都好多年没回来了。”这个肖父早就知道了,在他决定给两个孩子买房子的时候,叫秘书查过了。
儿媳妇就给她说现在新的行政区划,以前的老区有的被合并了,有的还在,温声细语的,讲话非常有条理。
肖父在心里暗暗点头。
卢晓筠问了很多问题,问了木枕溪的工作,她老板,等等等等,像个妈。
肖父注意到肖瑾虽然没有一直盯着木枕溪,但几乎每隔上几秒钟,她就会抬一下眼睛,看向木枕溪,里面藏着的情意,世界上最珍稀的宝石都要为之逊色。
肖父忽然清了清喉咙。
饭桌上卢晓筠和木枕溪的说话声都安静了。
木枕溪投过去疑惑又尊敬的眼神,作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卢晓筠则直接问道:“怎么了?你有话说?”
肖父说:“没什么,喉咙有点痒,你们继续。”
他就是想刷一刷存在感,婆媳俩聊天为什么不带他一个?他当然可以主动加入,以他的口才不至于聊不上。但见第一面,卢晓筠就算了,连他也表现得太过热忱,万一她觉得这关很容易过,对肖瑾不珍惜怎么办?
他是爸爸,理应唱黑脸,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个道理。
肖父重新板起脸。
木枕溪:“???”
卢晓筠:“不管他。”
婆媳俩相谈甚欢,最后连肖瑾也加入了,只有肖父全程面无表情,只在cue到他的时候用鼻音沉沉地“嗯”一声,简略地发表看法,端腔端架子。
他还突然讲起国际经济形势,金融股市,卢晓筠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当然能聊到一块去,肖瑾略通一二,她爸让她把文科当副业,她后来把商科当作副业了,偶尔投点小钱,再加上身边朋友多,齐音就是干这行的,耳濡目染之下也能搭几句话。只有木枕溪,她完全不懂,只能流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可今天饭桌上最重要的就是木枕溪啊。
肖瑾表情已经不大好看了,觉得他们在故意给木枕溪难堪,卢晓筠连忙岔开了话题。
卢晓筠觉得肖衍简直有病。
人没来之前,跟她冷静理智地制定方针,说肖瑾现在最看重木枕溪,他们俩只要讨好了木枕溪,那就约等于拿下肖瑾,他们搞迂回政策,迟早能恢复和肖瑾的父女母女亲情。
卢晓筠一听,很有道理,她也发挥得特别好,没见肖瑾对她笑的次数比这些年加起来还多吗?当然,木枕溪她是不讨厌的,爱屋及乌。肖衍是怎么回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教训了啊?
现在要是让肖瑾选,她这个爸爸在她心里能有几分重量,他没有点自知之明吗?
卢晓筠王者拖青铜,青铜净给她扯后腿,想把青铜一脚踹了。
肖瑾去洗手间,使了个眼色带着木枕溪一起走了。
“疼疼疼疼疼。”肖父立刻挨了卢晓筠一顿掐,躲又 不敢躲,只能小声哎呦。
卢晓筠还想打他脑袋,看他弄好的发型没下去手,一脑袋定型水,恨恨地捶了一下丈夫的肩膀:“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别说!”
肖父刚刚就已经收到过卢晓筠各种眼刀警告,他整了整衣领,不紧不慢地把他的道理说了。
卢晓筠不作声了。
肖父又说:“不能因为我们以前做过错事,就一点权利都没有吧,连感情也不能有了?我没说反对,当然,事实上跟你一样是不敢反对,但是……”他顿了顿,悲从中来,“我好歹是她爸爸,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要嫁给别人了,我难受,我笑不出来,我不哭就不错了,还要让我笑。”
然后卢晓筠就看着丈夫在她面前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卢晓筠:“……”
“不难受不难受啊,”卢晓筠只得抱着男人宽厚肩膀安慰道,“不是说好的娶吗?不是嫁。”
“娶和嫁一样,都是要成家的,以后她有小家了,就和别人更亲了。”
“她现在本来也不怎么和我们亲啊,为了让她和我们亲一点,你才要对小木态度好啊。”
“呜呜呜……”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你别哭了成吗?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木枕溪两手在水龙头下冲着,从镜子里看站在她旁边的肖瑾,担忧地说。
“他不敢。”
木枕溪幽幽地叹了口气。
肖瑾说:“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我跟我妈说一声,我们现在就走。”
木枕溪忙道:“没有,你家人挺好的。”
比起来她预想中可能会有的坏结果,现在已经算得上很满意了,就是肖父有点阴阳怪气的。但木枕溪事先做过准备工作了,一般女方爸爸都是要严肃一点的!
她现在这么意外,只是肖瑾这些天为了让她放松一点,一个劲给她灌输她爸爸多么温文儒雅、以理服人、翩翩君子,现在见到板着脸一脸严峻的肖父,产生的心理落差有点大。
从肖瑾的说辞来看,她发现了一件事,就是肖瑾并没有很真切地在恨她的父母,许是现在没有闲心去恨的缘故,提起来都是一些快乐的记忆,也不吝啬溢美之词。
很多幸福家庭的女儿都会崇拜父亲,连肖瑾也不例外,她说在没认识木枕溪之前,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结婚对象就是她爸爸那样的人,又高又帅还宠老婆,除了有点大男子主义,她希望找一个不那么大男子主义的“父亲”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