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星言说话的声音之中,带着轻微的颤音。
他沉默良久,睁开眼,却并没有在沈顾礼眼中看见任何其他不好的情绪。
憎恶、恶心、震惊,又或者……是欣喜,这些情绪,他都没有在沈顾礼眼中看见过。
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情绪,沈顾礼眼中都没有任何的波动。
沈顾礼安静地想了下,轻声询问道:“所以,你喜欢我什么呢?”
齐星言颓然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是什么时候?”
“我住在你们家的那个晚上。”
齐星言垂眸盯着自己紧握水杯的手,不敢去看沈顾礼。他道:“喜欢需要理由吗?难道你不值得被喜欢吗?”
沈顾礼道:“我在中央星系八年,身份是假的,性别也不真实。那些年,的确是一场怀有目的、彻头彻尾的骗局。”
齐星言不解:“可你没有骗我啊?你在大学期间,有什么好骗我的呢?”
他回想过往,要是沈顾礼真的有能够骗他的时候,就好了。
齐星言呼吸略微急促,开口道:“阿礼,你当年明明说过的,你理解任何一种性别的喜欢。”
沈顾礼道:“齐星言,不要再喜欢我了,不值得。”
“我当年能够喜欢你,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喜欢你了?”齐星言道,“无论你是Omega,还是Beta,我都喜欢你。”
“还是……你依旧对景翊念念不忘?”齐星言道,“阿礼,就因为他是一个Alpha吗?”
“阿礼,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吗?过去八年,你对他那么好,而他呢?他只会……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伤害你,辜负你对他的满腔深情。”
“我不知道真相,但是我知道你们又纠缠在一起……”
“我是一个Omega,我可以给你……”
齐星言已经开始口不择言,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沈顾礼沉默地看着齐星言。
等齐星言反应过来,唇角微微颤动,他艰难出声道:“对不起,阿礼。”
沈顾礼道:“齐星言,不要这么说你自己,你已经足够好了。”
“阿礼,对不起。”齐星言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话,我……不该这样说话。
“我不该用我的性别作为筹码来要挟你来喜欢我。”
齐星言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似乎非常地难过一般,语气低哑地道:“对不起,阿礼。”
沈顾礼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必道歉。”
“我从前说过我理解任何一种性别的喜欢,这一点没有错。”沈顾礼肯定道,“我现在只是在说,我不值得你喜欢而已。”
任何靠近他的人,手会变得不幸。
“你过去看到的我,只是一个完美到有些精致的表象而已。”沈顾礼轻声解释道,“我的真实,糟糕透顶。”
“齐星言,不是因为你不是一个Alpha,我才不喜欢你的。”沈顾礼轻声解释道,“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不会受到性别的约束。”
沈顾礼停下来,想了一下,道:“只是我,不值得你这份喜欢而已。”
“不要因为我,而去厌恶你自身的性别,或者是利用你自身的性别。”沈顾礼道,“你已经足够好了,非常好,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伤害到你自己。”
齐星言低下头,沉默良久,从指缝之中泄露出半点光来。他泛红的眼睛盯着那点儿光,似乎竭尽全力也想要将这点儿光给抓住一般。
“所以,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齐星言低下声音,肯定道。
沈顾礼沉默瞬息,应声道:“对,只是我不喜欢你而已。感情的付出,不一定都是双向奔赴的。”
齐星言道:“那你怎么还对我那么好?你不该……”
他语气艰涩地继续出声道:“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沈顾礼盯着那半杯水,道了歉,说:“对不起。”
齐星言揪着心,低声喊道:“沈顾礼,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你总会找到对你更好的人,你可以喜欢任何一种性别的人,但这个人不需要包括我。”
沈顾礼轻声道。
齐星言摇头道:“我不信。”
他已经不信了。
“对不起,是我今天说错话了。”
齐星言紧抿着唇,将沈顾礼倒给他的那杯水一饮而尽,起身冲了出去。
沈顾礼僵坐在会议室里。
良久之后,从主控室走过来的人,抬手敲响会议室的大门,景翊的声音响起来:“沈顾礼,你们谈完了吗?”
沈顾礼终于回过神来,将用过的一次性水杯丢进垃圾桶里,才起身朝门口走去。
沈顾礼越过景翊的时候,景翊开口叫住沈顾礼,道:“沈顾礼,你在劝别人的时候,总是那么的理智。”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你的理智和清醒对于你自己而言,就行不通了呢?”景翊问道,“你觉得你自己都放不下,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去放下?”
沈顾礼转眸盯着景翊。
景翊摊手道:“今晚我值守,耳力太好,在主控室里,也能偶尔听见你们之间说话的声音。”
他无奈说:“我并不是故意要听见你们说话的,只是听见了一些说话的尾音而已。”
沈顾礼沉默半晌,收回自己的目光,平静地解释道:“不值得而已。”
“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景翊抬手拉住这个人的手,定定出声:“沈顾礼,你自己都说,那只是一块宝石而已。”
宝石有什么错,宝石只是想平等地守护好每一个靠近它的人而已。
景翊评价道:“你永远不能够理解你自己。”
沈顾礼垂眸,盯着景翊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开口道:“我对他说过的话,也可以再对你说一次。”
“你要听吗?”
景翊没脸没皮地摇头道:“我不听。我早就已经听够了。”
他轻叹一声,轻轻地将沈顾礼的手拉了过来,好声好气地说:“现在才八点钟,今晚我值守,你先来陪陪我,好不好?”
沈顾礼平缓着呼吸,被这个人强行拉进了主控室。
景翊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沈顾礼面前,随意道:“坐坐吧,坐到十点钟,你再回去。”
景翊转身,就听见沈顾礼道:“无聊。”
景翊笑着说:“你无聊,我也无聊,不如我们说说话?谈谈心?”
“比如,关于你的过去?”
景翊问道:“说说你的过去?”
沈顾礼道:“没什么好说的。”
景翊又问:“说说你的初恋。”
沈顾礼陷入犹如自闭似的沉默之中。
景翊想了想,解释道:“在我这里,有一张关于你过去的照片。”
他提醒道:“是你没有点过泪痣时期的照片。”
沈顾礼微抬眸,盯着这个人,想要出声,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景翊道:“四年……”
他下意识说起“四年”这个数字,随后又想起今年已经是他和沈顾礼分开的第五年了。
于是,景翊改口道:“五年前,我应该说过,有人往第四军区的监管部投了一份匿名举报信,说你有什么身份存疑的叛逃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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