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拿花的手顿时僵住,目光落在沈顾礼身上,脑子里不断地回响起沈顾礼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景翊,我是个骗子。
眼下的一切,让景翊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他慢慢收紧握花的手指,又很快放松下来,像是没有听到门口小何的小声嘀咕,神情间带着点笑,若无其事地道:“我帮你放在花瓶里。”
景翊来到沈顾礼旁边,拿开沈顾礼还没放下的水杯,安静地将花插在空荡荡的花瓶之中,才轻声说:“沈顾礼,你看……”
他问道:“你看这样放好看吗?”
沈顾礼出声,又问了一遍那天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景翊,所以你分清了我和白黎的区别吗?”
景翊道:“是不是这样摆太丑了?”
沈顾礼站在那里,开始顺着景翊的话,慢慢地观察花瓶中的花,轻声道:“还好,没有很难看。”
景翊听到他的回答,认真打量之后,准备伸手将那支夹杂在小白花中的玫瑰花拿出来,有些失落地道:“还是不要它比较好看……”
被取出来的花枝带了点儿花瓶里的水,微微晃动之后,滴落在沈顾礼的手背上。
被那滴水惊到,沈顾礼垂眸看向自己手背的那滴水,思绪涣散了下,瞳孔微缩。
沈顾礼找回自己的声音,又问了一遍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景翊的手指捏着那支孤零零的玫瑰花枝,看着沈顾礼,认真地回答道:“分清了。”
“真好。”
沈顾礼神情平静。
学会自我缓解,这人心态真好。
第四十七章
中央星系, A7星。
这是一颗常年如春的星球,鲜花四季不败,除了那种只能生长在远星际的小白花。
这四年间, 沈云雾去过很多次远星际, 尝试过无数种办法,试图将他弟弟喜欢的花给带回来, 种在这个星球, 但是却始终无果。
在远星际肆意生长, 甚至是不需要专人打理的小白花, 无法生长在A7星。
就像……那个人一样。
沈云雾悬起的笔尖无意识落下, 在雪白的宣纸上浸湿了一点墨迹。
从十二月, 到今年的二月底, 他就像过去一直找不到沈云栖一样,现在也找不到他弟弟过去的恋人。
在发现沈顾礼的问题之后, 沈云雾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一种心情, 试图去寻找这个人。
“先生。”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云雾抬眸望过去。
萧何成进来后, 出声道:“你之前一直让我关注着景家的动静, 我最近发现景家去调取了一份取药记录。”
萧何成将手中的报告递过来。
沈云雾伸手接过那份报告, 上面记录的是在一张医学资格证下,所有的开药记录。
在星网上,为避免有职业医师胡乱对外开药,所有拥有医学资格证的人,每一次开药的记录都会记录在册。
对于某一些药,一张医学资格证上开药会出现限量开取。
景家调取的, 是沈顾礼那张医学资格证下所有的取药报告。
这张医学资格证上,从2836年考证取得这张资格证之后, 开过的药几乎都只有一类药——所有具有安眠效果的药。
从2836年开始,到2841年4月止。
后来,这张医学资格证几乎没有再在任何一个正规取药平台上有过使用记录。
在这个报告上,那五年间,几乎是每个月都会在取药平台上领取同一种药。
SPG安眠药。
这是严重失眠患者才会使用的安眠药。
沈云雾想到些什么,吩咐道:“你去查询一下四年前有一天的记录。”
那是他第二次遇见沈顾礼的地方,在沈家对方开放的检查基地里面,他的手下误撞到了沈顾礼手中拿的药。
萧何成很快调取来了那一天的记录。
上面显示的是那天在值医师开的所有药物。
其中一栏,大概是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医师开了两个疗程的安眠药。
患者名字显示为沈顾礼。
沈顾礼在那四年间,除了用自己的医学资格证开药之外,应该还在其他医师那里开过药。
但是,这一切却都无法具体求证出来。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当沈顾礼没有取得医学资格证之前,他也像是那天一样,在不同的地方,拿到了同样的安眠药。
萧何成解释说:“我问过基地里的医师,他们说这种安眠药具有很高效的安眠效果,但是长期服用……对身体不好。”
沈云雾将报告放在桌上,沉思道:“我知道了。”
“对了,你去追踪一下景翊最近的行程。”
景翊不会无缘无故地查询沈顾礼的开药记录,一定是有原因的。
萧何成道:“我们这边能够查到的,唯一记录是在二月初的时候,景翊购买了两张从Z7星出发的星航票。”
中央星系所有的星航线都是沈家的产业,但是在中央星系之外的远星际,却不属于沈家管辖。
沈云雾问道:“可以调取到这两次星航线的监控吗?”
萧何成道:“有些困难。”
“除了这两次星航线之外,景翊并没有其他乘坐星航的记录,或许因为他的出行是跟第四军区有关系的秘密任务。”
沈云雾盯着沈顾礼的那份取药记录,目光落在窗外,轻声道:“我知道了。”
“帮我准备一下去Z7星的私人星航。”
萧何成迟疑了下,解释道:“先生,Z7星属于远星际的边陲域,那里星盗横行,不受法律管辖,很乱的。”
沈云雾道:“我知道。”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就算是为了云栖。
……
Z6星,办公区。
小何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问:“所以,顾先生的生日究竟是什么时候啊?”
他给老大打听一下。
沈顾礼听见小何的问题,轻声道:“都算是吧。”
二月二十六日是他的生日。
十二月十五日是他的生日。
小何瞥见景翊突然变得沉默的神情,想到这个人之前把东西南北区的兄弟们都给揍了一顿,凶狠得很,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医师能够惹得起的。
他朝着沈顾礼笑了笑,连忙跑了。
沈顾礼看着花瓶中的花,出声问道::“你的年假还没有休完吗?”
景翊从一句平平淡淡的问话中,听出了一丝略微嫌弃的意思。
他沉默着,然后解释说:“我之前的年假都没有休过,现在调一起了。”
景翊说完,又觉得沈顾礼根本不会关心他的年假为什么这么长,沈顾礼好像只是在问他什么时候能走。
这个人连他为什么反复无常地跑回来,也一点都不关心。
景翊清楚地意识到沈顾礼把他视作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重重的无力感,可偏偏这一切又是因为他自己作。
要是自己当年有好好的说话,好好的关心沈顾礼,有好好的和沈顾礼结婚,就都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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