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裕又倒了一碗酒,递给他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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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酒暖身,脱鞋上炕,贺子裕就倚靠在床头上,让秦见祀枕着自己的大腿。他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拍着窗子呜呜作响,内里噗呲着炭火声,却是很静谧的冬夜。
“陛下今夜就睡在王府?”
“嗯。”贺子裕点了点头。
像是这种时候,什么改革与新政就都可以暂时放放,他们操心的家国民生也可暂时搁置。只是像寻常人家暖炕过冬一样,享受一下难得的时候。
贺子裕的手摩挲着秦见祀鬓发与面庞,摸过耳垂捏了捏,手就被人轻拍了拍。秦见祀似乎难得这般放松的时候,一副困倦意重重的样子。
“那我们睡吧。”明日的朝堂还等着秦见祀继续主持大局。贺子裕摸上秦见祀喉结,任他抓着手去双眼微合,“以后等这件事过去,有朕替你扛着担子。”
他翻个身扯过枕头来,闭着眼睛笑了。“好。”
贺子裕就熄灭了床边的烛火,屋内一下暗了下去。他在黑暗中辨着秦见祀的五官轮廓,想着今日一天的事,和以前的事,却是毫无睡意。
又过了会儿,他就问,“秦见祀,睡了吗?”
“……”迷迷糊糊的,传来人沙哑的应答声,“……睡了。”
贺子裕就止住不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想到秦见祀在莲花池旁,还有在寝殿说的话,一次是说臣心悦陛下,另一次是说臣实在心悦陛下。
然而话说起来,他还从来没对秦见祀表示过什么。
“秦见祀?”
许久,黑暗里只有人绵长的呼吸声。
贺子裕趴了下去,觉得还是得补上,不然总觉得欠了秦见祀。于是他蹭着秦见祀的耳垂低低说:“秦见祀,朕中意你……朕实在中意你。”
人睡着了,那倒也没什么,床褥间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话说完,那朕睡了?”
倒也不算一腔感情付之东流,秦见祀醒着的时候贺子裕也说不出这样臊人的话来。
贺子裕正要满意起身来,想着这事就这么揭过,忽然间,一双掌就此抱上他的腰,翻身裹带着,狠狠揉入了怀中。
“秦、秦见祀……”黑暗里,贺子裕睁大眼。
“陛下慌什么?”醒转的秦见祀笑道,压了上来,“再多说几遍,臣必铭刻肺腑,牢牢记住。”
屋内一晌贪欢,贺子裕顿时有些遗憾。刚豪气万丈地说好帮秦见祀分担摊子,结果第一夜就把人给叫醒了,让本就疲倦的秦见祀又更加疲倦。
“朕多说几句,你可要早些睡啊,不许动手动脚。”
“好,”屋内传出声音来,带着几分欢愉,“抱着陛下睡。”
第69章 伺候朕
第二日,秦见祀上完早朝回来之后,就与贺子裕分析了时局,他们俩既然想要推广新政,革除弊端,那么首先就得合演一出戏。
秦见祀摩挲着手间扳指,“帝王之术无非平衡朝堂,这场变法要有人激进,有人打压。臣做这个唱白脸的,陛下便是唱红脸的。他们自以为操控陛下亲政可以对付臣,但陛下只用打压臣这个人,却将新政继续推行下去。”
就像秦惠文王将商鞅五马分尸,却用商鞅所变之法继续治理秦国,一样的道理,秦见祀甘愿成为贺子裕手中的刀。
他要贺子裕做这场变法中的粘合剂,借反对他的朝中大臣之力扶持贺子裕亲政,就使得新政能快速推行却不生太多乱子。
“这就是你最初的计划?”棋子落,贺子裕深深看向他。
“是。”
“可你这一身污名……”
秦见祀悠悠道:“千载过后,史书上自见分晓。”
贺子裕捻着白棋子与他对坐下棋,不住低低笑了声,是他的作风。
外头雪落纷纷,屋内二人对弈,闲敲棋子,贺子裕的白棋一路稳扎稳打去,而黑棋步步退让,拱手相迎,自甘退入樊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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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城东一间被人租下许久却无人居住的宅院,突然间热闹起来。
先是仆从扫水,搬入炭火,而后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为首者揭下斗篷,轻拍了拍身上的雪踏入书房,收拢的油纸伞就放在墙边,他望向外头的风雪,笑着摸了摸胡子。“今年的雪下得这般大,瑞雪兆丰年啊。”
“太傅。”
书桌旁,贺子裕起身相迎。
“陛下下诏,老臣必然先至。”太傅拱手道,自熬过那场病后,他的身子受太医调理好了许多,如今倒是精神矍铄,“不知还能陪陛下再过几次冬,京城的雪,倒是看一场少一场。”
贺子裕知道太傅因为自己,一直拖着没有告老还乡,心中还是几分内疚。
“陛下啊,”他拍了拍贺子裕的手,“照您心中所想,大胆去做。老臣只要还有口气,总会站在您的身后。”
贺子裕闻言,有些微怔,“朕何其有幸,能得太傅青眼。”
“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呐。”太傅最终晃了晃手,送他走入隔壁厢房中。
郑庭芝与林小侯爷他们也陆续进来了,还有几位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众人陆续到了之后,偌大的书房顿时有些拥挤。
众人只知是太傅宴请,却不知那位传言中缠绵病榻已久的帝王此刻便在一墙之隔外。
茶桌上的新茶,刚刚煮开。
太傅转过身来,扫视众人,随即深深一拜。
“太傅请起,太傅这是为何?”几人连忙搀扶道。
“诸位大人都知,”太傅缓缓抬起头来,“如今朝中形势已然是到了如何的地步,摄政王把控朝堂,视天子于无物,现下更是改革变法将朝堂搅得乌烟瘴气。”
众人一愣,“太傅怎么忽然说这些?”
“……不才便是问一句,”太傅盯向众人,“诸位大人可服这新政?”
官当到这个岁数,谁没有个几亩良田挂在名下,朝廷所发俸禄自然不足以维持偌大家族的生计,这也是他们反对新政的原因之一。
如今太傅这一问,他们面面相觑间,大概猜到了太傅召集他们的意图,原是反对新政,要为那位摄政王使绊子了。
“几日前,楚统领曾秘密潜入寝殿之中,”太傅拱手道,“我等才知,陛下并非如摄政王所言缠绵病榻,乃是潜龙在渊。”
众人一瞬皆惊,“您是说陛下——”
“不错。”太傅微微颔首。
“朝野之中本就是议论纷纷,我却料那秦见祀没这般胆大,原这竟是真的。”
“他秦见祀好大的胆子!”兵部尚书猛然甩袖,“竟敢将陛下拘禁起来,枉先帝临终之前,还请他辅佐新帝,让他做了独一位的异姓王。”
“难怪他近日如此肆无忌惮,竟是有制衡之术在手。”
“这该如何是好,难道他真起了谋反的心思……”
“诸位,诸位大人,”楚非抱拳道,“现下新政之事为难我等,皆是因摄政王为人暴虐狠厉,可里头那位陛下,却不一定会支持如今所立新政。”
众人一下止住了声,面面相看。“楚统领的意思是——”
“倘若我等能趁此时,将陛下救出,再扶持陛下亲政,新政之事岂不是就迎刃而解?”林小侯爷笑道,“他秦见祀有再大的能耐,也敌不过正统二字。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何等多,我等个个穿着朱红官袍入宫去,强行施压摄政王,他岂敢不放人?”
“此言极是。”郑庭芝俯首道。
“这……或许不失为一个法子啊。”一大臣忍不住出声道,“既可保皇室正统,又可将变法之事解决,可谓是一箭双雕。”
“想来陛下也是个好说话的,先前摄政王把着陛下不放,占着摄政的理,可一旦我等上奏说要陛下亲政,他自然也无可再推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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