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版图上,若郑国消失,那便只剩下雍楚二国。
涂曜想要统一河山,楚国便甚是尴尬。
“这……”那大臣顿了顿:“雍国陛下和您私交甚好,公主又要出嫁,无论如何都不会……”
虽然这么说,但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楚稚面容已然冷峻,语气不容置疑道:“孤已决定,疏散百姓,即日开渠。”
众人登时惊变:“开渠?!”
“陛下万万不可啊!此事定要慎重,若雍国兵临城下,我们无奈开渠也就算了,可如今……如今并未有人相逼啊!”
只要一开渠,哪怕一个百姓都未曾伤亡,楚稚仍然会背上千古骂名。
毕竟这是引洪助战,还要淹没不少良田房屋,这都是百姓心血啊。
他们陛下一向体恤百姓,怎会出此下策呢?!
楚稚如何不明白此人所说,但他记得书中的情节,在书中,楚国此时已被盛怒下的涂曜所灭,攻打郑国时,涂曜甚是果决,连夜疏散百姓后立刻打开了位于楚国的永和渠,引水入郑,灭了郑国,民间虽有非议,但涂曜统一天下后,很快平息了种种言论。
可如今因了他和涂曜之间的纠葛,剧情发生改写,涂曜并未攻打楚国,所以这开闸一事,倒轮到由他定夺。
楚稚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过半年后,他就要离开此地了。
他最在意的是自己来一遭,小枸小暑,以及楚国的百姓,能得到什么。
若此次不开渠,雍军定然能获胜,但想必定有死伤,待自己走后,楚国早晚要落入涂曜手中。
一个远离都城的封地,在涂曜攻打天下的过程中,也并未起到极为突出的作用,别的封地却都是功臣或皇室后裔……楚国的百姓能讨到什么好处?
但若开渠,一切便不同了。
全天下都知道楚国百姓的苦衷,都知道他们的付出的多么惨重,就是再过五年,十年,几十年,只要还是雍国的天下,那皇帝就不得不优待楚国这块封地上的百姓。
他这次的开渠,舍弃的是自己的声命,却为楚国的百姓递上了一份投名状。
只要疏通百姓,便不会有人伤亡,良田虽会被淹没,但总还有褪去的一日。
他看过原书,知道涂曜的性子和做法,心底便明白,自己该如何做。
*
疏散了争执不止的众臣,孟守轻轻跪在了楚稚身侧:“陛下,此番开渠不是小事,臣劝您三思。”
楚稚道:“自从涂曜踏入郑国,这件事孤已经反复思虑过了。”
“可……”孟守知道实情,低声道:“可陛下对您的情谊非比寻常,臣觉得您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是吗?”楚稚低低笑了:“想知道孤去雍国一趟,又和他斡旋那么久,为何毫发无伤吗?”
孟守一怔:“为何……”
“因为孤从不会高估他对我的情谊,也不会低估他对天下的野心。”楚稚轻声道:“抛开所有感情不说,孤始终追随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盟友了吧?”
“一日不收复江山,一日便不会停战,这是必然之事。”楚稚轻声道:“但我们疏散百姓,开闸引水,也算是避开了一场恶战,雍国的将士……也是人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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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楚稚已下定决心,臣子们再多谏言,也是无力回天。
虽说楚稚一意孤行,但有人却在私下议论道:“就算是陛下有了旨意,这渠有可能也难炸。”
“我想也是。”有臣子也低声道:“那永和渠在楚国北部边陲,镇守此地的将军听说出身寒微,是自己一步步靠了军功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这样的人最是强硬又爱惜羽毛,想必……不一定遵旨行事……”
这种招惹千古骂名的事儿,就算楚稚想做,强有力的下属也不一定奉陪。
若逼得急了,直接揭竿而起,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让他们未曾想到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将军丝毫没有抗旨的意思,直接俯首听命,连夜疏散了百姓,下令开闸。
奔腾的水流如猛兽般滚滚而来势不可挡,眨眼之间,良田已成河滩。
楚国百姓望着滔天洪水,一时间,民怨沸腾。
“不得了不得了啊,那洪水一路哗哗哗的流,把咱们的田都冲了,唉……真是作孽啊……”
“下令开闸的真的是陛下吗?陛下之前不是总关心田亩,关怀百姓吗?”
“那都是假的,骗咱们的!”有人吵吵嚷嚷道:“你看怎样?!这雍国和郑国开战呢,他倒是急不可耐的开了咱们楚国的大闸,这是把咱们的性命当成铺路石,去向雍国皇帝邀功啊!”
“啊呸!卖祖求荣的不肖子孙,看他有什么脸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哼!如今看来,就连宝华公主出嫁一事都不一定是咱们看到的那样,你想啊,摊上这么个讨好雍国的兄长,宝华公主就算不愿嫁去雍国,还不是要硬着头皮嫁过去!”
“是啊是啊,你说宝华公主大婚后这么久没出现,说不定就是逃婚呢……”
“又卖妹妹又卖国,如今连大闸都开了,啧啧,也不知等到雍国统一了江山,他能捞到什么好处!”
“还有那位镇守北地的将军,不都说只要有他在,楚王就开不了渠吗,没曾想也是个软骨头,二话不说就开了……”
一时间,楚国上下都在恶语声讨,楚稚的声名急转直下。
楚稚正在室内研习茶艺,听完了下属的禀告,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望着袅袅茶雾,静了一瞬才道:“替孤照拂好执行命令的将士官兵。”
“……都到了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想着别人啊。”孟守心急如焚:“如今百姓们心生怨气,若是一个不好……”
后面的话太过不敬,孟守咽下去没说。
但在场的人,就连不谙政事的安太医,都能猜出他要说什么……
如今民怨沸腾,若是被有心之人稍加利用,那就是一场谋逆兵变。
安太医看向楚稚,目露担忧。
旁人不晓得陛下的身子,他却是最清楚不过的,如今楚稚身子始终未曾恢复,强撑着斡旋罢了。
那些人皆说陛下是为了讨好涂曜以备来日……
可陛下这身子,有没有来日都还不一定。
陛下如此操劳,还不是为了他们吗?
几人正在议事,一个小太监已经慌慌张张跑进了宫,他看了一眼发现孟守也在,一脸欲言又止。
“有何事?”楚稚看了他一眼:“这里没外人,说。”
“就……京城的百姓们都上挤在了郅都大街上,说是……”他不由得缩了缩肩头:“说是有奸佞蛊惑了陛下,要守国土,清君侧。”
楚稚面色立变,倏然起身,正欲开口,眼前却一黑,一股腥甜随即涌上喉头,他掩唇轻咳几声,手上的巾帕已沾了刺目的血迹。
安太医大骇:“陛下!”
“无妨。”楚稚声音如故,面容比平常还要疏冷平静:“开宫门,孤要亲自平乱。”
孟守心口一紧,跪地泣道:“陛下,您身子正需静养,他们既然把矛头对准了臣,臣不惜一死平息。”
“你以为一死就能平息?”楚稚语气有着异于性情的平静冰冷:“他们是冲着孤来的——交出你之后他们也不会让步,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
说罢他再不停留,直接起驾赶赴郅都大街。
*
此条街是楚国都城的中轴线,从城门开始一路延伸,直通入宫城,向来是楚国最繁华热闹的所在,特别是宫城前的广场,摩肩接踵,商客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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