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月光下手持铁钩的男人没有影子,杜圣兰眼一眯作出判断:鬼修。
还是一个强大的鬼修。
杜圣兰有自知之明,空气中绝对的压制感意味着哪怕偷袭也制服不了对方。依靠鸿蒙源宝也许能伤到鬼修,但射出一箭后他将完全丧失逃跑的能力,也得交待在这里。
正当杜圣兰思考解决之道时,一颗小石子从很远的地方丢过来,微小的落地声在夜空中无限放大。手持铁钩的男人缓缓转过身,这一刻杜圣兰终于看清对方的长相。
纯粹雪白色的眼睛,没有瞳仁,像是一个盲人。他的每一根头发正如海藻一样轻轻蠕动着,在声响出现的刹那,对方的头发开始疯涨,全部朝着杜圣兰这里蔓延。
杜圣兰以最快的速度飞身逃离,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先前石子扔来的方向,依稀可以看到黄牛走远的身影。
“牧童……”
杜圣兰神情冷若冰霜,这笔账他记下来了。
男人没有视力,杜圣兰飞行过程中和风产生的摩擦反而帮助对方确认了位置所在,他也发现了这一点,屏息不再动。事情没有想象中顺利,长发找不到目标,竟开始顺着墙砖的裂缝蔓延,还有一部分开始封住巷子出口。
杜圣兰面色一变,一旦巷子口完全被头发铺满,男人一寸寸探索,瓮中捉鳖是迟早的事情。
他不再迟疑,一鼓作气往巷子口冲。
男人耳朵微微一动,侧身转向杜圣兰逃跑的方向,铁钩和地面接触产生的响动,连天空中飞过的冥鸟都感觉到羽毛发麻,拼命离开这片地界。
十米,九米……眼看巷子口只剩下一个不大的窟窿,杜圣兰召唤出佩剑。宝剑先行,被斩断的头发落在地上,还在扭曲地动作。身后的男人用力一抛,直接将铁钩甩了过来。
杜圣兰身体开始有些发凉,他能感觉到铁钩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逃亡。
那铁钩距离他只剩下一指宽的距离时,杜圣兰握住斩月剑,侧身朝后一挥,倒退着从巷口头发的窟窿中钻了出去。
这把佩剑是顾崖木亲自锻造,别说削铁如泥,就算砍山都行,但铁钩却是完好无损,反而是杜圣兰虎口震得发麻。在铁钩继续冲出来前,杜圣兰的身体已经出现在巷子外,一截飘起的衣角被钩子重重划烂,哪怕再晚一秒,他都有可能被活生生剖开。
无比狼狈地栽倒在地,杜圣兰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死死盯着巷子口,确定那个恐怖的男人没追出来后,干涩地咽了下口水。
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清醒,过去好一会儿,杜圣兰握剑的手才渐渐放松。他瞥了眼自己的左手手腕,先前冲来的瞬间,他好像看到一根头发穿过了自己的脉搏。手腕一侧的皮肤白皙如常,但多出了一个小血点,杜圣兰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他皱了皱眉,暂时掩下心中不安,朝着地图上的终点位置移动。
好在女人留下的地图,没有比刚刚那条巷子更危险的地方。就剩下最后一小截路,拐了个弯,终于看到一间宅院。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烛光顺着门缝流出,仿佛只是一个寻常人家。
一路走过来,杜圣兰勉强算是明白一些,冥都厉害的人物都是住着宅院,其次才是树洞,至于一些实力一般的阴物,趴墙上钻地缝的都有。
想了下,他还是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请进。”
杜圣兰推门而入,女子身上裹着厚重的斗篷,冲他招了招手。
见到他后女子没有立刻说话,余光看了眼旁边的茶壶。
杜圣兰会意,给她倒了一杯茶。
女子坐直身体,慢悠悠喝了一口:“你既认我为干娘,我应该送些见面礼,可惜我穷困潦倒,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喝完茶,她的咳嗽暂时得到缓解,说话也开始连贯:“不过我看你那日拿出的弓不错,我有一法可以大幅提升这把弓的力量。”
杜圣兰配合问道:“什么法子?”
女子:“用咒术凝练出花纹,让它多蕴含一种法则。”
听着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几乎不大可能。
“我可以帮忙凝练出一道花纹,但至宝等级提升,所降临的天劫也会格外恐怖。”
杜圣兰和鸿蒙源宝签过契约,能感受到它的情绪,此刻鸿蒙源宝正在疯狂躁动,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女人身上有让自己变强的东西。
鸿蒙源宝过分亢奋,杜圣兰不得不把它拿出来,语气严厉:“你大概率会陨落在天劫下。”
连女人都说雷劫恐怖,必然不是鸿蒙源宝所能承受的范围。
然而能听进去就不是鸿蒙源宝了,变强的本能驱使着它的意志。
“渡劫也是你们一起渡,”女子放下茶杯,“你和这宝贝之间相当于签订了灵魂契约,有你参与,雷劫应该会稍微温柔一些。”
杜圣兰嘴角一抽,听意思这种轻微的程度完全可以忽略。
女人又道:“作为干娘,我肯定还要教你些东西,我另有一门绝学,修炼时九死一生,但修炼后对你大有裨益。”
说完这些,她温和地注视着杜圣兰:“对了,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巷子里怪物的气息。”
让杜圣兰伸出手,女子看到那个红色的小血点,摇头:“他的一根头发丝正在你身体内游走,不出意外三天内你会一点点被这根发丝吸干修为,真气枯竭而亡。”
杜圣兰:“可有破解的法子?”
女子对他的冷静很满意:“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杀了源头就行了。”
“……”
几乎每一句都是一个死局,牧童听见了都要笑得合不拢嘴。
院内一时变得很安静,女人困倦地垂下头,打了个呵欠:“想好了吗?要不要做提升。”
弓箭送到了她面前,杜圣兰平静道:“有劳。”
隔了两秒才伸手接过弓箭,女人笑声喑哑:“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拿着鸿蒙源宝进屋,杜圣兰坐在院子里静静等着,手指不时抚摸过剑鞘上的花纹,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仅仅过去半炷香的时间,女子从屋中重新走出,她又开始不停咳嗽,随手将源宝扔给了杜圣兰。弓箭上多了一层看不清的雾气,此刻这雾气正在散开。
雾气每消散一分,天空中的乌云便多出一片。
“多谢。”
暂时没有空谈及功法的事情,杜圣兰抓起弓箭飞速离开院子,女人在他身后不停咳嗽,缓慢地重新坐在躺椅上,像是死人一样闭合着眼睛。
天空中的乌云比先前那只怪物的头发还要浓密,令人心悸的能量预示着这绝非一场普通的雷劫。鸿蒙源宝的弦都在颤抖,显然也是感觉到这道雷劫的非凡。
杜圣兰:“你别怕,我们搏一把!”
雷未至,天空中的劫云已经透露出一丝紫红色。细小的闪电并未着急落下,这些恐怖的电流正从四面八方朝一个中心点汇集,天空中紫色的光团越来越大,杜圣兰甚至希望它在这时候落下,事与愿违,雷劫非但没有任何落下的征兆,反而光团越来越大,越来越骇人。
地面发生剧烈的颠簸,偏偏在这个时候,冥都再次地动。
这里很少打雷,原本一些准备出来观望的阴物在感受到地动后,又缩回了老巢。
杜圣兰正位于暴风雨的中心,可没什么用来躲避的地方。
他边跑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雷劫,雷电将周围的乌云震散成一个花圈,中间灌注着狂暴的电流,眼看内部的电弧已经快要溢出来,杜圣兰加快速度,朝先前的巷子口跑去。
大门敞开的院子里。
突如其来的地动让手持铁钩的男人钩错了地方,原本是要直接挖出猎物的心脏,结果只穿过了对方的肩胛骨。
满身血污的天机楼情报贩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铁钩尖端温度很高,像是烙铁一样焚烧着周围的骨头,他第一次明白,死亡是何等奢侈的一件事情。
“兄弟!”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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