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前段时间和你吵完之后,我去南边拜访了老师,就是老师让我来戈兰散心的,”丁洵似乎早就等着他问,娓娓道来,“老师说你好久没去看她了,她对你最近的作品,不太满意。”
夏归楚一听冷汗涔涔:“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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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我在生气!(︶^︶)但是醉酒的某人好可爱(/▽\)
第63章 拔了爪牙的豹
那天之后,夏归楚和丁洵一路往南,前往泰北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洛伊。
对这个名叫洛伊的村子,夏归楚仅有的印象,来自何律同和曹南宗。
这里是他老师的隐居地,也是持明教最远辐射的区域,曹南宗曾和他开玩笑说,走出洛伊,就不再被神主和月君保佑了,得求其他神明了。
何律同快七十岁,隐居多年,久不露面,常被网媒乱传死讯,引得一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发“悼文”,“悼文”么,总要提一提她年纪这么大了,终生未婚未育,多么遗憾云云。
每次见到这些谣言,夏归楚都会转发痛骂无良媒体一顿,但他心里也常挂念老师身体,老师无儿无女,他就是她半个儿子。
当初夏归楚刚和曹南宗分手,陷入癫狂工作的状态,众人都束手无策时,是何律同亲自出山,把他从压榨自己的深渊里捞出来。
“小夏,摄影只是摄影,它是你的第三只眼睛,你看不到的,空缺的,它也抵达不了,填补不了,”那时候何律同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说,“你得自己站起来,自己救自己。”
何律同性子冷又独,夏归楚其实一直没想通她怎么会收自己为徒,更没想到她会飞来曼城,为他做这些。当时那个状况,丁洵以为他只要还能拍就是正常,朱臻觉察到他不对劲,但是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有何律同一眼看穿症结。
大家都说夏归楚特立独行,拽得没边,有谁没谁一样潇洒,谁也不觉得一次分手,对他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可何律同对他说,他摔倒了,他心空了,他也有抵达不了的地方,逃进镜头里不过是逃进同样残缺的世界。
因为那个曾经填满他的人,不在了。
他得学会重新让自己丰盈,重新成为“夏归楚”。
何律同话不多,对夏归楚素来严格,那是师徒之间唯一一次深谈和相拥。老师搬去洛伊村后,和夏归楚直言,别有事没事来找她,人老了,没精力招待谁。
所以夏归楚只能默默地挂念,不去找她。
听丁洵说,何律同近来身体越发不济,看了夏归楚之前给喃喃拍的新作,直言不喜欢,夏归楚并不愁老师不满意他的作品,他只怕她生气伤了身体。
越接近洛伊村,夏归楚越忧心忡忡,近乡情怯是其一,其二是他手机证件丢了,语言又不通,只能和丁洵寸步不离。
除了那股萦绕不散的疲劳感,丁洵的确没把夏归楚怎么样,他事无巨细地包揽了外务,不让夏归楚操一点心,仿佛他们从来没有闹翻过,丁洵还是那个虽然管东管西,但是对夏归楚好得没话说的师兄。
他们没再停留在一处,吃喝拉撒几乎都在包的车上完成,偶尔在路边买点什么,也是丁洵替夏归楚去,因他“不懂泰语”。
包车司机肤色黑黝,嘴唇厚实,满口叽里呱啦的泰语,常透过车内后视镜打量夏归楚。车里丁里当啷挂了一堆当地特色的神像、神牌,随着车身颠簸摇晃,笑容可掬地看着车内人。
洛伊村坐落在海拔1000米的山上,四周被群山和密林环绕,手机信号变得非常不好,夏归楚举着手机伸出窗外找信号,半天无果,想和亲友们报个平安都成了奢望。
丁洵脸上浮现淡薄的笑,叫他别那么急,等出了这片林子,会有信号。可过了这片林子,还有下一片,林子里有时会有虎啸。
不用谁来绑住他,夏归楚知道自己已经下不了车了。
旅途不短,司机讲的话夏归楚也听不懂,只能和丁洵聊天,他说:“师兄,你知道吗?其实我朋友很少。”
丁洵笑笑,显然不太赞同。
别说他,曹南宗也不信。很久以前,夏归楚和他抱怨过自己朋友很少,曹南宗眉梢轻扬,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阿楚你这个玩笑有点假”,气得夏归楚在心里单方面宣布,和这人冷战一小时。
一小时后,夏归楚表示冷战结束,再次和曹南宗强调,他是有许多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可知心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嗯?”曹南宗的思绪却还停在前面,“我们冷战了吗?”
夏归楚语塞一秒,嚷道:“……曹南宗我跟你说认真的!”
人都说夏归楚难搞,夏归楚却觉得曹南宗才难搞,“装聋作哑”的,想听的比谁都听得清楚,不想听的,他比谁都迟钝。
不过也是很久以后,夏归楚才知道,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好友,对曹南宗来说已经是一种无法触碰的幸福,曹南宗的“冷战”也不是自己这样的小打小闹,说分手就彻底断了联系,哪怕没有互相拉黑联系方式,也绝不打搅他的生活。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断过就是断过,裂痕始终在那里,”夏归楚趴在车窗上,眼里装满飞速后退的绿林,倒像换了对碧绿的玻璃珠眼球,“就因为总这样想,我的朋友才会那么少,对吧,师兄?”
丁洵双指夹着烟,掸了掸烟灰,说:“你都能和曹南宗和好,和谁不能?”
提到曹南宗,他如愿地从后视镜里看见夏归楚飞速地眨了眨眼,眼里有类似水光的东西,又或者那只是因为森林太湿了,湿得人的眼睛也容易沁出露来。
这些天丁洵的心情很愉悦,看夏归楚像被拔了爪牙的豹,只能夹着尾巴跟在自己身边讨食,有些小心,骨子里又不愿意太伏低做小,每当想张牙舞爪,就意识到自己因为大意丢了爪牙,悻悻然低头,那别别扭扭的情态,十分赏心悦目。
这才叫真正的驯化,丁洵美滋滋地想,才刚刚开始呢。洛伊村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看着就在眼前,却永远走不到,当然也可以走到,这事丁洵说了算。
很快丁洵听见夏归楚自嘲地笑道:“现在还谈什么和好啊,人家那是可怜我。我之前还纳闷呢,他都狠心地和我断联三年,怎么突然想到找我拍照?原来……是发现我在之前那个家留的那些东西了啊。”
丁洵捡到夏归楚那天,从他身上发现了一张奇怪的纸片。等人醒来后,他把那张纸还给夏归楚,当时夏归楚盯着那张纸许久,末了,怔怔地落下泪来,那是丁洵第一次见他哭。
夏归楚告诉丁洵,那是他当年为曹南宗准备的生日礼物里放的贺卡,他精选了多年给曹南宗的照片,藏在家里,等曹南宗自己寻宝。
虽然夏归楚的确不爱仪式感,讨厌固定程序,但那一年,他难得心血来潮,为曹南宗准备了一份礼物。可礼物还没被发现,他们就先“离婚”了。
“归楚,想开点,如果是我找到这样的礼物,”丁洵说,“我也会回头的。”
“我不要,”夏归楚坚决地摇头,“我不想他因为愧疚之类的理由回头找我。你不知道曹南宗那个人,他心太软了,我不要他同情我。就说假结婚这事吧,假如我现在去问他,为什么当年没把申请书交上去,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值得结婚,他心里多半会比我还难受一百倍……”
“不要这样啊……”他喃喃地往座椅上一躺,用手背挡住自己的脸,闷声重复,“我不要这样……”
丁洵不想再听了,烟也抽不下去,他捻灭了烟头,冷冷地想,应该再给夏归楚多下一点药的。剂量太少,需要日积月累,本该徐徐图之,可他有点等不及了。
等到手机有信号,铺天盖地都是夏维森那条视频,丁洵挺意外原来大家这么关心豪门秘辛,比起那些流量明星今天穿什么衣服、走什么秀,这部戏那部戏演技差不差,夏归楚和曹南宗假结婚这消息,似乎吸人眼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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