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背青筋暴起,把余程后肩肌肉按得变形:“那又怎么样?不能标记又怎么样?”
——只要沈朝汐坚定地喜欢他。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余程“呵呵呵”笑了。像是笑场:“喂。你不知道吧?现在屋子里全是沈朝汐的信息素。”
“什...”轮到迟暮里讶异,他仰头四望,他看得见每一颗尘埃在黑暗中漂浮,全然找不见沈朝汐的信息素在哪。
他倒是真想呛余程“你胡说八道”,可他确实无法判断。俨然每一次呼吸都像酷刑,灼烫他身为Beta的神经。
“别找了。你这辈子都闻不到沈朝汐的信息素。这辈子都标记不了他!”
远比先前任何一句都有效得多的嘲讽。迟暮里呼吸频率倏地加剧,他大口大口吞噬着黑暗,他闻见的黑暗寡淡且干燥,积着灰尘的霉味。
他该怎么知道余程闻见的黑暗浓郁且潮湿,如骤雨磅礴的馥郁。
“呼...呼...”
可任他呼吸,都分不出这方空气与他设想的沈朝汐有任何相关。
沈朝汐是旧校舍男厕尿腥、汗水、鲜血和烟混合的污浊。沈朝汐是教师公寓沐浴露芳香剂,潮湿而蒸腾的水汽,以及蝉鸣。
又或许沈朝汐是白沙,是海水,是芒草,是夕阳。
时至今日,他幻想的沈朝汐又多了一重颜色,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迟暮里把他整个拎起,“我告诉你,是沈朝汐他自己选了我!是沈朝汐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来找我,求我爱他!”
可是真羡慕你,你远比我更了解沈朝汐。
余程嗤之以鼻:“他图你什么?图你的抑制剂?!”
迟暮里愣了。
“哐——”
大门被猛地推开,门外出现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大半夜吵什么吵!”而迟暮里正好把余程再度摔在地上,“哐”,十分沉重的碰撞。
“我靠,打架是吧!?你们两个是哪个学校的!——嗯,你不是迟暮里吗?”
一眼认出迟暮里的同时,迟暮里也一眼认出他,教务处主任,Beta。
几乎条件反射地松开拳头:“老师,我...”他怎么就忘了这里是教师公寓,住的全是月海七中的老师啊。
“迟暮里!你不是寄宿生吗?这么迟还在校外!?”再看地上那个虽然没有鼻青脸肿,但也显然被揍过的Alpha:“你在校外殴打同学?”
你完了。你校外打架被教导主任抓了正着。
教导主任冲上来分来他们俩,粗短的手指咄咄逼人:“迟、迟、迟、迟暮里!你身为学生代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爸爸知道了该怎么想?!”
迟暮里怔怔站直,双手下意识背在身后逃避:“老师,您听我解释。”解释余程为什么蜷缩倒地,捂着肚子哎哟不停。
“下周一我要上报学校,严肃处理!”
轰隆。一切始于山体的震颤,岩石和泥土从山顶滚落,大量碎石和尘土随之飞溅,填满整间教师公寓。
迟暮里垮了,向后直直踉跄了两步。也被活埋,喘不上气。
他发觉自己似乎真的完了。他真心对待的朋友当他是个笑话。他第一次斗殴就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而他在最需要骨气的当下,满脑子竟只剩一个念头: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老师,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
你真孬啊,迟暮里。
完了,你的一切都完了。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会阻止自己揍余程吗,他会阻止自己跟来吗,他会阻止自己和沈朝汐接吻吗,他会阻止自己走进男厕吗...哪怕时光倒流,他也无力阻止。
迟暮里懵懵站在黑暗里,仿佛回到去年在教师公寓醒来的深夜,那是他第一次违纪。沈朝汐,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右手忽然被谁从身后握住。柔软的,又坚定地。徒手扒开他脸上积土,给他渡一口新鲜的氧气。
沈朝汐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逃。”
紧接与他十指相扣,几乎是连拖带拽,拉着魂不守舍的他大步跑起。他们冲出教导主任的训斥,他们三步并作一步冲下层层台阶,他们喘着粗气奔进停车场,一如真正的逃犯。
“你要带我去哪...”回过神的时候,迟暮里已经坐上后座。
沈朝汐掏出钥匙启动摩托,踢开保险,撩一把额前碎发。
“想去哪,就去哪。”
迟暮里从此爱死了他撩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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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会嗤笑他循规蹈矩,愿意带他逃的,只有小潮酱!
上一章关于小潮酱信息素的问题,不会给具体答案的~这篇文也不会冠具体名称!大家就像小迟一样,从别人的反应去猜吧~(何)
第41章 P-绚日晕-7
茫然的乘客,坚定的驾驶员,双人座的摩托车,街景往后推移,公寓、中学、街道、信号灯、指路牌...城市建筑是无名的符号,高楼林立对他们嗤之以鼻,逃离,又像把他们从规则里抛弃。
将被抛向哪里?灯火辉煌的街道逐渐远去,迟暮里大脑混沌,混沌得一无所知,给身体下达死令:你要圈住沈朝汐。
他是你的战利品。
“会长,那个是口水吗。”
迟暮里倏地回神。春夜,晴空朗朗,沈朝汐却像淋过雨,后颈濡湿一滩,碎发湿漉漉地黏在腺体上。
他的腺体像一枚晶莹小巧的珠玉,休眠时微微鼓起,随主人呼吸一张一驰。
Beta看得呆滞,看着,水雾朦胧的眼又往那儿添了一滴泪。哦,是他哭了。——天哪,他什么时候把沈朝汐哭成一片狼藉。
“抱歉...”他连忙用掌心抹开。
“嘶——”沈朝汐闷哼一声,把摩托开得歪歪扭扭,怒道:“会长是变态!”
“...”又愣半晌,直到在他掌心充血膨胀,Beta才迟钝地反应那是不能这样粗暴对待的器官,“抱歉!我、我懵了。”
“所以是口水吗。”
“...不是。”
“真的不是?”
“真不是。”
“那是什么。”
“...”迟暮里唯独不想承认他就这么没骨气地掉泪了。交叉的双手渐渐收紧,悄悄转移话题:“别叫我会长了。”
事到如今“会长”两个字只会让他想到下周怎么被严肃处理。
“那叫你...柠檬会长。”
“柠檬会长是什么。”像是卡通片主人公。
“你像柠檬。”
“哪里像了。”
“味道像。”沈朝汐在逗他笑吗。他哪有信息素。
迟暮里想笑也笑不出:“好了不闹了。沈朝汐,我已经结束了。”
“听不懂。”
“这么和你说吧。”迟暮里深吸一口气,向自己宣布,“我完了。”
沈朝汐沉默半晌,行驶将近百米后终于憋不住:“噗。”
迟暮里知道他的笑声很好听,笑起来两枚梨涡更是绝笔:“想笑就笑吧。余程也看我是笑话。”
“他才是笑话。”沈朝汐漫不经心。
迟暮里愣了,他少见沈朝汐这样语气。
怔怔:“沈朝汐。”
“嗯?”
“你还醉吗。”
透过后视镜,沈朝汐嘴角划过一道嘲弄意味的笑,只一瞬,被风拂去:“早就酒醒了。”
“哦...”
不,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迟暮里双臂把沈朝汐圈得更紧,他想问他圈住的真是沈朝汐吗,陌生得与他印象判若两人。
——在他印象里,沈朝汐不是可怜兮兮的哭相,就是双眼迷离的蛊惑。他对那样的沈朝汐只能无奈地迁就着,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掏出来疼爱他。
而驱车带他逃离月海的这个人,恣意又狂妄,任风把乱发都打在迟暮里脸上。留下一道接一道尚未结痂的细碎创面,新鲜的痒。
沈朝汐,你怎么做到在让我钟情之后,用另一副面孔让我再次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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