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迟朝暮和病人应该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含糊说几句,倒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他点点头道:“嗯,如果你说的是我桌上的那些,是他。”
迟朝暮手心攥紧!
在林医生没注意到的地方,他的双眼含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像深渊之下的暗流,又像天空中的纯白,像深邃,又像澄澈,似乎包含了许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极致的复杂和极致的纯粹结合在一起,令见到的人也分辨不清。
他宛如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一字一句说着平静至极的话,不带半分感情。
“那他……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会、会死……吗?”
他似乎极不习惯说“死”这个字,说出口时,声音低得几乎连他自己都没听见。
林医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直觉表弟是被郁止的病情给吓到了,大概是因为,距离死亡太近?
因此,他并不想说得那么明白,便含糊其辞道:“已经到了这种时候,病人的病情如何,就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医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也只是其中一个,你又不认识他,不必过多在意。”
他本以为这番话能够打消表弟对这件事的追问,安心回家,然而他却久久没能等来回应。
直到又一个路口过去,他忽然听见身边人说道:“停车。”
林医生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迟朝暮:“我说,停车。”
林医生将车速慢了下来,皱眉不赞同道:“这个点了,别在外面逗留,还是我直接送你回家,你还没吃晚饭。”
迟朝暮闭上眼,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终于压制不住,不慎露出的疲惫,“表哥……”
“放我下来吧。”
“我……想自己走走。”
几分钟后,车子在路口停下,林医生看着迟朝暮,不放心地嘱咐道:“早点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迟朝暮连挥手的力气都没有,他闭眼点头,终究什么也没说。
秋夜微凉,周身吹来带着冷意的夜风,迟朝暮逆风而行,微微闭眼,任由夜风肆虐,兀自行走,岿然不动。
与其说是他在逆风,倒不如说他是在用风刮着自己。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辆横行,璀璨的霓虹灯将街道照得瑰丽非凡,热闹又明亮,各家商店播放着或激情或舒缓的音乐,给这个夜晚增添更多的生气。
八点刚过,许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
迟朝暮孤身穿过人群,穿过嘈杂,穿过泱泱红尘。
这里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他意识仍旧不甚清晰,每每凝聚在一起,却又很快分散,这让他想要认真思考都不行。
他有许多事要想,有许多话要说,然而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今天的一切对他而言,都仿佛是一场梦。
一场前面朦胧甜蜜,结局却恐怖惊惧的噩梦。
无论是白天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还是晚上不小心发现的真相,都充满了不真实。
他想要惊醒,想要有人跳出来告诉他,一切都是恶作剧,这只是一个梦。
然而这个梦太真实,真实到他怎么也醒不过来,令他最终只能痛苦地发现它是真的。
“快快准备!人要出来了!”
“啊啊啊!!!就要见到风神了!好激动!”
“海报灯牌都拿好了吗?”站姐组织着人群,目光落在一个后排粉丝手里的东西时不由皱眉,“你怎么拿那张旧海报,快丢了丢了!”
那粉丝还有些舍不得,这张海报花了她不少钱呢,不过想想也是,人都走了,新人换旧人,要是让风神他们看见,肯定会不高兴。
海报被无情丢弃,不巧正被风吹到了迟朝暮脚边。
他本想一脚才过去,然而无意中一瞥,熟悉的面容令他停下脚步。
弯腰将海报捡起,上面的人清晰呈现在他眼前。
虽然和现在差距有点大,但他依然能看出,这就是他。
只不过海报上的人更健康,而他见到的人更孱弱消瘦。
迟朝暮忽然发现,他其实并不了解郁止,而郁止也没有让自己了解他。
比如他不知道郁止曾经是电竞职业选手,比如他不知道郁止曾经也意气风发。
又比如,他从未说清的病情。
直到看到这张海报,他才惊觉,迟朝暮,你怎么能这么蠢?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只看他形销骨立的模样,你怎么能理所应当地相信他说的不严重的鬼话?
回想这几日与郁止相处的种种,他忽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郁止显然是有意隐瞒,大概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更没有必要透露身体状况。
想想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设想过的一切未来,迟朝暮不由闭了闭眼。
想来自己这些天的行为在那人眼中,大概很可笑吧?
从未直面过生死的人,今天却被强行带到它面前,令他不得不将这个原本离他很远的词放在眼前,很近,很近。
茫然和恐惧在心头蔓延,无力感充斥全身。
夜风很冷,冷得人痛彻心扉,却又被冰冻住,只剩下僵冷和麻木,余下心中的钝意,仿佛错觉。
郁止打开电视,注意力却完全没在屏幕里播放的饮料广告上,而是余光时不时注意着一旁的手机。
然而许久,久到今夜快要结束,他都没能收到本该早就发来的信息。
这些天如果见不了面,迟朝暮得空总会用手机联系他,然而今夜却出了例外。
是又什么事耽误了?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郁止却直觉不是。
就算有事耽误,那人多半也会跟他提一句,可是没有。
郁止垂眸凝思片刻,还是拿起手机,给迟朝暮发去一条信息。
到家了吗?
街上,迟朝暮听见声音打开手机,看着这条消息有些走神。
或许是今天受到的刺激麻痹了他的感觉和情绪。
看着这条消息,他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指腹在屏幕上摩挲,一个字一个字摸过,面上却面无表情。
片刻后,他像是设定好了程序,正常又流畅地回复了对方。
刚到,困了,早点休息,晚安。
郁止看着这条回复,不由挑眉。
看着挺正常的,但他却从中感觉到了一股想要迫切结束聊天的感觉。
错觉吗?
郁止不觉得自己会有错觉。
手指轻敲着屏幕,郁止垂眸掩下眼底的思绪。
看着手机的目光却深邃又凝重。
翌日,迟朝暮一早便来了医院,“早!”
郁止看了看他,见他笑容明媚,态度自然,像是没事人一样,心中微动。
“早。”
迟朝暮见他这么早醒了,便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视线不着痕迹多注意了郁止几眼,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他总觉得今天郁止比之前更为消瘦。
曾经吸引他的骨感美如今却成了令他恐惧憎恶的存在。
谁又能想到呢。
郁止仿佛注意到他的动作,转头看过来,迟朝暮仓皇地移开视线,放下背包,拿起手机似乎想看什么。
“没有,只是昨晚睡得早。”郁止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早睡早起身体好。”迟朝暮顺口接道。
然而话刚出口,他便狠狠咬唇,声音艰难,说不出话来。
“嗯,你就是因为这些,昨晚才睡那么早的?”郁止随意问道。
迟朝暮顿了顿,正想说什么,却又听他继续,“我以后要是去你家做客,是不是要跟随你的作息?”
迟朝暮思绪复杂,心头忽然涌出一股怒火。
做客?怎么做客?变成鬼吗?
生气的他抿了抿唇,没接郁止这话。
他垂着头,想要掩饰因为郁止的话而起伏不定的情绪,因而也成功错过了郁止眼中好似尘埃落定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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