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方听这话有些恼,说都是兄弟,谈什么钱不钱的。
孙云有委婉的说起季子漠去他家当铺典当的事,问自己是否有能帮忙的地方。
其他三人也露了这个意思。
说是帮忙,不外乎是想送他些银两,只是怕伤了情分面子,把话说的弯绕罢了。
季子漠谢过了他们,婉拒了下来。
人家爹原本就提着心呢,现在季子漠要是直接拿银子,估计回去挨骂的挨骂,挨打的挨打了。
更何况,往感性方面说:救急不救穷,拿了钱就代表着自己低了一等,身份不说,心理方面就有了强弱之分。
往利益方面说:情分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原本就没多长的情分,现在用多亏。
包间的门被人一次次叩开,分别是各家小厮来找自家少爷,理由自然是醇和的,如家里做好了饭,老爷来问少爷是否回家用饭。
季子漠放下筷子,在心里啧啧称奇,董寒玉本事不小啊,他说什么,旁人就全信了?
眼看叛逆的吴苍明要撂筷子回家大战老爹了,季子漠忙站起来,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
出了集贤酒楼,季子漠站在门口望了望天,刚才还算晴朗,现下已经阴云一片。
季子漠直接去了董宅,敲了敲角门,说找董寒玉。
门房让他等着,季子漠便靠着墙等着。
过了好一会,门房小跑了出来,说少爷不在,但是给伺候的人留了话,要是季少爷来了,就让他去集贤酒楼等着,他忙完了会去见他。
季子漠冲门房比了个大拇指。
行,董寒玉以前估计是哄着齐玉玩呢,横瞧竖瞧,都不是一个段位的。
他比完大拇指继续靠墙站,门房把角门都合上了大半,瞧见季子漠如此模样,不由的从门内探出头问:“季少爷,你怎不去集贤酒楼去等着。”
季子漠呵呵了两声:“你家少爷这么能算,就没算到我身无分文,不敢迈进酒楼?要不你去问问伺候你家少爷的人,看看董寒玉是不是留了银子给我。”
门房年岁轻,还真信了季子漠的话,当下就说好,这就去问。
额......
角门依旧半合着,季子漠啧啧了两声,也不知董家是个什么眼光,这门房都比赵大勇好上百倍吧?
原是打趣的随心一想,念到这句,猛然怔住。
如果算面对面的见面,季子漠只和董寒玉在无涯寺山脚下见过一次,当时两人一句话都未说。
但是董寒玉做的这几件事,瞧着就不是个啥正派的人。
而且看着也不是个笨的,这样的人,怎么着都不会选个这么离谱的赘婿吧???
之前没想过,现在放任思绪,季子漠越想越往阴谋论上去。
俗话可是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季子漠想的出神,门房跑的喘粗气,跨过门槛,跟他认真道:“少爷没有说给你银子。”
季子漠转头看他,表情复杂,随后笑着上前。
季子漠笑起来眉眼自带暖意,又知怎么打开话,让人放下戒心。
等到董寒玉带着人回来时,门房已经快要和季子漠称兄道弟了。
董寒玉站在几步远处,听着季子漠不动声色的套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视线落在身上,季子漠回头瞧见人,丝毫不见尴尬,反而吊儿郎当的说董寒玉思虑不全,让他去集贤酒楼等,却不给他买酒钱。
季子漠刚问门房,也只问了他家姑爷如何,门房知道的和县里其他人知道的差不多,不外乎赵大勇是如何如何差劲,过分。
哦,对了,就是多知道了一个消息,两人分房睡的。
两人非好友,自是没有一同吃饭的情意,董寒玉让门房离开,又让伺候的人在远处瞧着人。
这才笑道:“不知那阵风把季少爷吹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季子漠就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道:“哪阵风你不知道?”
“我不得来谢谢你送的大礼,现在怕是桑农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我阴谋诡计一肚子,烂心肠了。”
董寒玉回道:“若是你喜欢这样的大礼,我可以多送几次。”
季子漠忙举手投降:“别别别,受不住。”
“你怎么知道麻尤虎的事是我做的?”季子漠仔细回想了好几次,他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应该猜不到他身上来着。
董寒玉微感诧异:“真是你做的?不过是我猜的罢了。”
季子漠:......艹
“我来是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抽什么风?那日你开口提醒,现在又在外人面前坏我名声。”
董寒玉长相同样不俗,和齐玉各有千秋,只是那双眼不如齐玉透亮,隐隐约约夹杂着精算。
董寒玉手捧着汤婆子,眼中划过精明的笑意:“随性而起的话,实在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你有了破局的法子,不过这样也好,齐玉流放我可就看不到他的惨样了,他留在桑农县,我瞧瞧你可会把他休弃。”
季子漠眉眼犀利如锋刃,嘴角的笑意如霜:“董家和吴县令关系应当不错。”
点了个吴县令,话到如此,其他的不必多说。
他前脚刚回桑农县,后脚就知道了要抄家流放主事一支的事,别人会怎么想?
不外乎是吴县令放了水,放水一事可大可小,当官的对要捉拿之人放水,这就是凭白留了个致命伤。
董寒玉不是笨人,放在汤婆子上的手指顿了下。
季子漠不错眼的看他,自然察觉到了他一刹那的紧张:“你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这次算扯平,我不和你计较,日后你若再做些有的没的,那就别怪我还回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同样没什么底线。”
季子漠比董寒玉高些,他垂眸话语如剑,气势凛然,似是开恩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又似是警告他好自为之。
董寒玉有种被人刺破皮肉,看到内里肮脏的狼狈。
他眼里的精明尽数化为恶意,笑的阴鸷:“你可知道齐玉心里有个人,叫郑柏叙,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许了终身。”
季子漠脸色骤然变冷,董寒玉似是痛快了,上前一步恶意加深道:“他们亲热无比,吟诗作对,骑马射箭,哪怕午歇都是一张床......”
“你真可怜。”季子漠冷眼看他逐渐嫉妒疯狂,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去。
短短四个字,充满了同情,彷佛董寒玉是个多么悲惨的人。
董寒玉犹如被人卡住喉咙,站在原地难发一言。
“对了,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猜,赵大勇应该是你故意选的吧?”季子漠走了两步,停下脚步侧身随意的问了句。
董寒玉瞳孔微缩,猛的看向他。
季子漠微微一笑,这下是真的走了,看来自己猜的是对的。
季子漠在几条街上走了一遍,见天色不早了,便回了码头。
码头上钱多来扛着麻袋,远远的见到人来,拿不准是不是季子漠,便边走边瞧着。
猛不防被地上成团的绳子绊了一脚,当下连人带麻袋都摔到了地上。
季子漠视力好,忙大步跑了过去,把人扶一旁。
天上阴云一直不散,眼看又要天黑,还有大半船的货未卸,船管事急的嘴上冒泡。
看到还有坐下来歇息的,指着钱多来就骂娘,问他还干不干了。
钱多来着急的想站起身去扛麻袋,季子漠把他按在地上:“你看看脚怎么样了,我帮你把这袋扛过去。”
地上的麻袋安静的躺着,一个个搬货的人从它两侧走过,脚步沉重又急促。
季子漠活两辈子,做梦都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来码头上扛麻袋。
他双手抓住粗糙到剌手的麻袋,双手用力,把麻袋搬离地面,又猝的放了下去。
腰间蓄了点力量,用尽全力才把麻袋扛到了肩上。
那边管事瞧见季子漠没扛起来,刚想开口骂时,见他扛了起来,便把骂声收了回去。
看着清瘦书生样,没想到还挺有力气。
钱多来撸起裤腿子看了看,刚才虽短暂的疼了下,现在没破皮没乌青的,那就是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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