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小跑到船边,又从船上卸货人手里扛起麻袋。
成排的板车停在一旁,有空的,有装了半车麻袋的,季子漠跟跑马拉松一样,艰难的到了终点线,把麻袋放到就近的马车里。
肩上一空,季子漠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浓郁了起来。
他揉了揉肩,打算到一边不碍事的地方,等钱多来下班。
这边刚靠在柱子上,一只有力的手就猛的攥住了他肩头的衣服,耳边的声音大怒道:“他娘的,都快天黑了,还不赶紧搬货,这天阴了半日,要是下雨前不把这船盐卸到库房,就全化成水了。”
第42章
抓季子漠的人穿着管事的衣服,力气大的像强盗。
季子漠心里骂了声艹,回去就把身体素质搞起来。
管事的估计也是烦的厉害,压着脾气道:“今天事急给涨了工钱,三十文涨到三十五文,若是再偷懒,留下名字,下次再也不用你。”
季子漠揉着发疼的肩膀,耐着性子想解释,管事猛的推了他一把,把他往船边推。
“我今天还就和你杠上了,其他的人我单不管,我就看看你这墨迹无用的人。”
说着扬声冲一边喊:“老二,其他的人你看着,我这遇到个刺头。”
季子漠被他推了个踉跄,心里大骂了声艹,他说一句话了吗?
谁TM是刺头,谁墨迹无用。
季子漠也被激起了火气,站直身子,犀利的眸子射过去:“你确定,今天给我三十五文?”
管事的不像文职,活像个武夫,铿锵有力道:“嘿你这人,你去打听打听,我杭大一口吐沫一个钉,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季子漠只问他:“你就说,我是不是和他们一起搬了这半船货,到了会和大家一起,拿三十五文工钱。”
管事想也不想道:“那是自然,我杭大从不赖人工钱。”
季子漠被连推了几下,心里窝火,说了声行,转身就往船那边走。
管事的瞧出他不服,觉得还挺稀奇,当真跟了季子漠,看这傲气的人有什么本事。
船上的人双手提着麻袋,轻轻松松的放到季子漠肩上,季子漠骤然落了百十斤的重量,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不像管事的管事一楞,随后乐的哈哈大笑,直道下次雇人扛货定是要挑选挑选,再也不要这么不中用的人了。
喊着亏了亏了,说季子漠哪里值三十五文,最多十文。
凭良心说话,一麻袋的粗盐落在肩上的时候,季子漠就后悔了,其实做人也不用太要面子。
季子漠是想不要面子的,架不住杭大跟在他身侧,一句一句不中用。
不蒸馒头争口气,季子漠扛了三袋就不想争气了,不中用就不中用......
然而,杭大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见他动作慢就上手推一下,把季子漠脑瓜子推的嗡嗡的。
天上落了黑,两旁有人点了火把,船上还有七八个麻袋,一个个被人扛走,最后还剩下一个。
季子漠走的稍微慢了点,想着不和人抢,后面的人超过了他,杭大提声喊:“最后一个是这小子的,你们都别动,老二,让人发工钱。”
季子漠:......艹。
季子漠转头咬牙切齿道:“行,你三十五文准备好。”
货下了船,天上也未下雨,老二心里也轻松了,边安排人发工钱,边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又手痒想调教小子了。”
季子漠扛起最后一个麻袋,牙齿都快要咬碎,其他人边排队等着拿钱,边听着杭大骂孙子一样的骂季子漠。
整个码头除了季子漠,全都乐呵呵的,不过这青瓜蛋子是该骂,就百十来斤的麻袋,看他走的,跟踩刀尖一样,太不中用了。
杭管事雇了他,绝对是亏大了,不过杭管事人好,若是旁人,怕是直接赶走,一分钱都不会有。
钱多来刚才急搬货,没瞧见这一出,现下听着骂声一扭头,吓的忙跑过来想解释。
他看季子漠肩上的麻袋有些摇晃,想伸手扶一把,手还未碰触到麻袋,就被杭管事虚踹了一脚,把他赶了去。
这场景真是让季子漠梦回在部队当新兵的时候。
营长叉着腰骂娘,其他人做完体能训练瘫软在地上,也是笑哈哈的看着营长单盯着季子漠一个人。
麻袋跌落在车板上,季子漠当下就顺着车身瘫到了地上,胸腔里灌了一肚子冷风,因缺氧说话都是断续喘息的。
他抬起头指着杭管事:“三十五文,谁不给谁是孙子。”
桀骜不驯如野鹰,杭管事微微一楞,那边杭二哈哈大笑:“大哥,你训小子的功力稍退啊!看着不服气的样。”
季子漠是动都动不了了,冲着排队的队伍喊:“钱多来,替我领下钱,三十五文。”
案桌后一人找名,一人数钱,刚巧排到钱多来。
钱多来先报了自己的名字,找名的人手指点在一处,拿黑笔圈了名字,数钱的数了三十五文给他。
钱多来心里打鼓,又报了个季子漠。
找名的连找了两遍,都没季子漠的名字。
钱多来忙把前因解释了一遍,说了季子漠是来找他的,并不是搬货的人,所以清早不曾入名。
一群人傻眼,杭管事低头看季子漠。
季子漠如不羁少年,眼中划过痛快得意,提醒道:“是男人就一口吐沫一个钉。”
杭管事:......
杭管事那叫一个憋屈,这次换他咬牙了,让发钱的人数了三十五文交给钱多来。
“你刚才扛了多少袋?”
季子漠:“十二袋。”
杭管事心塞了,又问他刚才为何不解释,说到这个季子漠那叫一个气。
“你又是骂又是推,给我说话的机会了?”
杭管事想想,这倒也是,主要是训小子的经验太足,知道一开口就是说些不服气的狗屁歪理,索性就一开始绝了听他们说话的机会。
赶车的挥了鞭,棕黑的马脚步动起,拉着板车往前。
季子漠被闪的往后一倒。
手撑着地,说了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杭管事不是个小气的,知道闹了误会亏了钱也不恼,哈哈大笑道:“扛了十二袋粗盐就得了三十五文工钱还叫没看黄历?他们各各可是扛了几百麻袋。”
又问季子漠:“你是读书人?”
那边拿了钱的人群高喊:“这可是我们桑农县的神童。”
神童比较出名,其他县也是知道的,杭管事闻言惊了下。
想起颁布的荒唐政令,目露可惜。
不过朝堂纷扰自有当家人琢磨,与他这个跑腿干活的无关。
杭大算管事中豪爽的,大多都愿意给他干活,那边有人拿了钱扬声问:“钱管事,年前还有几日的活。”
杭管事:“年前还有两日的活,年后如何另有人行事。”
见他似心情不错,有人便玩笑着奉承了两句,说喜欢给他干活。
杭管事闻言笑的爽朗,道:“若是想跟着我干活,那明年签了生死状,随我放排去,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他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摆手直言道不敢不敢,若不是走到难活命时,谁人也不愿意去赚杭管事的放排钱,谁人不知道,杭管事本事大,专挑那送命的路段。
天已黑,各人工钱已拿到便都各自散去。
粗盐入库房的事不归杭大管,他便带着人去了提前订好房的客栈。
季子漠搭着钱多来的肩膀往前走,犹如受了重伤之人。
钱多来有些难理解:“你不就扛了十二袋,有这般严重?”
季子漠虚弱道:“我以前可是个连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
钱多来无语后说了句也是。
季子漠之前一个月都是在县里打转,码头倒是不怎么来,对杭管事不甚了解,他手拍了拍钱多来的肩头:“杭管事什么来头?听着像个人物。”
钱多来立马道:“那是自然,码头的人都愿意给杭管事干活,工钱高不说,给钱也痛快,若是天好事不急,你稍微偷懒那么几步路,他也装没看到,今日是天阴着,他应该是着急上火的,所以才推搡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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