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身上用浆糊贴着纸张,红色早已褪去痕迹,季子漠用拇指抹去上面泥土,能隐隐约约看出女儿红三个字。
大户人家女儿出生,会在家里种桃树,埋一坛女儿红,待到出嫁时取出。
农家女孩不值钱,如此做的寥寥无几。
原身父亲是秀才,不知是真心疼爱,还是附庸风雅,埋了女儿红,种了桃树。
两人把女儿红又埋在原地,齐玉不解道:“桃树种在哪里了?不应当是种在院子里吗?”
季子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就是现在杏树的地方,桃树在我爹死的那年枯了,后来移了杏树进来,埋在树下的酒应该是季兰移到这里的。”
季子漠就地坐在地上,齐玉随着他坐下。
“我爹死后,我娘除了对...我和声细语,对季兰,季丫季安非打即骂,脾气不定,上一刻一家人好好吃着饭,下一刻就能掀了桌子,揪住刚会走的季丫打一顿。”
“上一刻喊着下地干活,下一刻就烦的踹门,说不去了要回屋睡觉,有时候想明白了,又在夜里哭整夜,说不该打人,说以后再也不打季丫季安了,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日子依旧。”
“季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她抱着季丫季安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上地干活都要把季丫背在背上。”
“她熬了很久,前几年我娘死了,原本就穷的家办过丧事后是一文都不剩了,季兰来找...我,想让我帮把手,能不能每天从书里抽出点时间,哪怕是扫个地都行。”
原主的记忆季子漠都有,脑海中那个瘦弱姑娘站在黑夜的阴影里,快要崩溃,想要得到一丝希望,一丝救赎,只要原主说个好,她都不至于绝望。
那个时节,她要的不是原主做些什么,只想证明,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不是一个人,她的弟弟能帮她撑一撑,哪怕是言语上的。
季子漠眼眶有些红,对齐玉耸了耸肩道:“怎么说呢!就拒绝了,还说他要去县城见友人,都无一身合适的新衣。”
“她从阴影走入黑暗,彻底麻木了,几天后她捧了一身新衣进来,上面还有三两银子,说她选了个人家,这是她的聘礼,不要问她嫁到哪里,以后就当家里没有她这个人了,天高路远就当她死了。”
她嫁了谁,嫁到哪里,一点信息都没告诉原主,却背地里和季丫偷偷的说了,还是未狠下心。
“我上次拿回来的野鸡记得吗,你不会真信是捡的吧?”
齐玉是个很好的倾听着,他静静的看着他,不打扰不询问,等到被问时才会开口回答。
“不信。”
季子漠诧异:“不信那你没问我?”
第61章
齐玉静了一瞬,认真回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若不想说,我问了你不过是找借口哄我罢了。”
季子漠笑了下:“那个鸡是山上猎户屠峰送的。”
解释道:“嗯...屠峰是季兰喜欢的人。”
齐玉拧眉道:“屠峰不喜欢季兰?”
季子漠:“喜欢。”
这下齐玉不解了:“既然互相喜欢,为何......是屠峰出不了聘礼?”
季子漠:“这个不是,有一说一,这个是季兰自己选的,屠峰拿了五两银子过来求娶季兰,是季兰拒绝的。”
原主像是不惹尘埃的人,只要家里有人照顾好他,有吃有喝被人供着,季兰嫁给谁都与他无关。
齐玉不解:“为什么?”
季子漠:“她太想逃离这个家了,嫁给屠峰,离杏花村太近了,往后余生,再难剥离。”
原主要靠人供养,季丫季安都是稚儿,太难了,生活上艰辛也就罢了,原主一副理所应当,本该如此的模样,让季兰看不到尽头,满心绝望。
“逃离季家,和嫁给喜欢的屠峰,她选了前者。”
“说起来,季兰比较像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决绝,季子漠当时是神童,在旁人看来,只要熬过守孝的几年,就可以科举,她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他说季子漠是神童,彷佛是旁观者,齐玉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未曾多想,只道:“应是熬不下去了。”
季子漠点点头认同,如果原主能让她稍微看到点希望,她或许能坚持。
原主这个人,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是鸡窝里的凤凰,自持身份,看不上窝里其他的小鸡,活在自己腾飞的梦里。
季子漠停了话,转头看着齐玉:“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齐玉抿了下唇角,道:“你以前...做的不太好。”
季子漠搂着他的肩头笑道:“说话的这么委婉?那是相当不好。”
季子漠的手劲大,齐玉坐的笔挺的上身重心不稳,往他那侧倒了倒。
一束光从地窖□□下来,落在两人的脚旁,季子漠搂着齐玉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孤身一人嫁到外县,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不知道季兰过的好不好,希望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火坑。
他刚才倒是没哄季丫,等到年后是要去看一看,看看那个苦了这么多年的瘦弱姑娘是否得到了幸福。
女儿红重新被埋在了地下,季子漠回头看了着,走的时候应当是不幸福的吧!酒都未打开喝一口。
季子漠心中无限感慨,从外看却是孤寂。
头上落下一个手掌,在他发上生疏又轻柔的揉着,季子漠头微动,眼睛往上看着,表情再次傻眼。
“你不知道男人头是不能随便摸的?”季子漠倒是未躲开齐玉的手,只是打趣的看着他。
齐玉猝的收回手,若无其事的垂下眼帘道:“你也摸过我的。”
季子漠:......额“好像也是。”
反思道:“估计你有时候像小孩一样迷茫,我就把你当小孩哄了。”
齐玉瞥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木梯旁。
季子漠忙跟着起身:“生气伤身。”
地窖多潮湿,两人刚才席地而坐,身上沾染了湿泥,特别是P股那处。
齐玉脚踩着梯子的横木,季子漠看到他身上有泥,想也未想的就拍了上去。
饱满富有弹性的P股被人拍了下,而那手似是找到了家,停在上面忘记了离去。
齐玉震惊回头低眸,对上季子漠同样震惊的眼神。
齐玉的视线移到他的手上,季子漠的视线跟着他移了过去,随后反应过来急忙收回。
糟糕,一不留神又把齐玉是哥儿疏忽了。
齐玉脸红的像煮熟的虾,逃一样的爬出地窖。
季子漠站在梯子旁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看来哥儿还是和男人不一样,手感差的有点多。
这要是换别人,不得踹他一脚喊声流氓?
季安原是想去村口杏树旁练字,想着猪还未喂,就烧水给猪崽拌猪食。
季子漠追出来时,齐玉已经用凉水洗了把脸,若无其事的帮着季安提猪食桶。
季子漠走过去伸手接过,隔着猪圈墙倒在了猪食槽里。
他见齐玉垂着头似是不想再提,也就识趣的没多说。
“我明天去一趟县里,把写好的对联送去远山书肆。”
“嗯,好,我跟你一起。”
季子漠的脚步停顿住:“你跟我一起?”
齐玉点头:“嗯,一起。”
季子漠好奇道:“怎么突然敢去县里了?不怕别人议论纷纷了?”
齐玉只道:“总是要去的。”
有季子漠陪着,好像就不再惧怕了,心底的那份信任不知何时而来,齐玉知道,季子漠会挡在他身前,护着他。
只要是这样,哪怕闲言碎语的嘲讽到了耳边,也无什么重要的。
吃完傍晚的饭,四个人围在饭桌前,齐玉执笔,季丫季安兴奋的说着明天要办什么年货,季子漠时不时的补一两句。
写了满满一张纸,齐玉停下笔一样样的念着与他们核对。
明明只是一个名字,却听的季丫季安开心不已,彷佛已经森*晚*整*理买了回来。
翌日一家四口关了院门,季丫跳着往杏树下跑,钱多来的马车就停在了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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