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延在心里说,想在鸿拟摸鱼犯相思病也够呛,这位更该注意点他和上司的关系。
他继而觉得有些好笑,HR的招聘水平未免太忽起忽落。
同样都是应届生,纪弥和mī放在一起,简直不像同类人,前者怎么就那么乖?
待人接物讲礼貌也讲分寸,碰自己的脸都不好意思直接用手指,对待Shell那种聒噪的人也出奇有耐心。
整个总办都对新助理的评价不错,工作上求上进,学得也非常快,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纪弥抬起眼,机灵地辨别出他是三组的组长老泰。
他规矩地说:“我是总办的新助理,您可以叫我Lethe。”
老泰的目光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了两个来回:“你老板在哪儿?怎么你跑来这里干坐着?”
纪弥怔了怔:“他会按时到。”
“你是今年的校招生啊?”老泰注意到那本笔记封面。
他再调侃:“怪不得……Delay怎么要了个这么嫩的后生仔?都没学会办事呢。”
“少说几句吧,马上你就能讲很久,对自己嗓子好点。”沈光意插嘴。
老泰笑了声:“还有一刻钟就要开会,这儿桌上还光秃秃的,我确实要保重自己的嗓子。”
纪弥这时候听懂了:“我去拿矿泉水,下午这里是九个人?”
职场上吩咐新人做杂活的情况不少,有的前辈喜欢通过这种方式证明权威,某些地方再严重点,还会让人每天帮忙收拾桌子倒热水。
只是总办从不会这样,哪怕贺景延让纪弥去买咖啡,态度也是让他帮忙,而不是使唤。
不过纪弥觉得偶尔被叮一下无关痛痒,尤其贺景延对技术中台很看重,自己不想搞砸他们的观感。
老泰道:“十二个,我带的几个实习生过来上上课。”
纪弥点点头,刚准备出去,却见贺景延匆匆赶到。
放在平时如果有两点钟的日程,那贺景延肯定是两点钟准时到场,他的时间向来宝贵,多十分钟都挤不出来。
当下,写字楼里暖气宜人,贺景延套了黑色薄毛衣,从电梯那边来到走廊上,远远就能看到他高大的轮廓。
注意到纪弥后,他迎面快步走近。 贺景延离开公司的时候天蒙蒙亮,路过花架刻意多看了一眼。
确实和mī的照片背景一模一样。
隔壁园区的绿化布置与这里有区别,所以对方肯定做的就是游戏业务。
之前提到公司八卦,所谓的“有朋友在鸿拟”,那位朋友显然也是mī本人。
所以,他们居然每天在同一栋写字楼上班?
这未免有点太巧。
贺景延回到家没急着休息,眼睛酸涩就戴了防蓝光镜,重新翻了一遍两人的聊天记录。
mī不是很吵,但也不闷,多数时间谈吐礼貌,逮到话头挺会口嗨。
——新上司怎么样?
——身材看起来没你有料。
看到这两句对话,贺景延嗤笑了声。
胆子还蛮大。
之后贺景延往下滑屏幕,mī频繁提到新上司。
——我关怀他会不会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很难跟你形容他的性格,总而言之很可恶,他没当我上司的话,我平时见到他这种人应该会绕着走。
——可他是个大!变!态!
……
贺景延拉到最新消息,有mī陆陆续续的留言。
中午,mī哼唧:[我见完上司了,只能说他并没有放过可怜的我。]
晚上,mī雀跃:[劫后余生,下班啦,开始欢度周末!明天睡个懒觉再加班/企鹅摇摆]
而在三个小时之前,mī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
[Jing,你是还在忙嘛?我洗完澡要休息了。]
贺景延现在回复:[刚回家,我也打算睡了。]
他再问:[你的上司有多变态?]
身为管理层,他对这些吐露保持着一定的敏感度。
职场上产生摩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同事之间互相质疑、互相说服,多的是人上班吵来吵去不肯退让,下班还能勾肩搭背去喝一杯。
一个是站在自身专业的角度,不肯轻易认可你的思路,一个是抛开工作岗位的框定,觉得能和你这个人交上朋友,成年人的世界足以消化这份复杂性。
但无可否认,工作环境也容易发生一些恶性事件,尤其在地位不平等的职级结构里。
哪怕鸿拟崇尚氛围扁平化,也没办法根除权力滋生的弊端。
所以,贺景延自觉规避,也自觉警惕。
他问方溪云:[沪市这边,有没有风评特别差的领导?]
方溪云被半夜吵醒,没好气地发来语音。
“Delay,延神,小贺总!现在快六点了,您是物种进化了不需要睡眠,还是身体退化了开始老干部作息?”
说完,方溪云多少掺杂了点私人恩怨。
“你能不能有点逼数?整个集团打听打听,谁能比你风评差!”
贺景延:“……”
·
纪弥发现Jing居然在早上五点多回复了自己。
现在既没有期末周,又不是季度末,Jing的日常生物钟怎么这么可怕?
是怪物吧?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纪弥联想到了贺景延……
“周四通宵开海外会,周五熬夜开内部会,现在应该晕在床上睡得像头猪。”纪弥猜测道。
不过,琢磨上司的睡相好像有点逾越,他适时克制住了脑补。
他针对上司究竟有多变态这个问题,给Jing打字:[一言难尽。]
Jing已经醒过来,表示自己有耐心听:[你可以多说几句。]
这条出现对话框里没几秒钟,就被纪弥快速敲出来的小作文给刷了上去。
[他看图能细究到小数点后三位的精准程度,每天超长工作十八个小时,完全没有工作和生活隔离开的界限感,群里凌晨还能发消息,大家在他手底下很难喘口气。]
[根据我的观察,他还可以把美式当水喝,我怀疑他要是去抽血,从他血袋里能提炼出好多咖啡豆。]
[当然了,这些不是重点,他骨子里还很坏,这个难以具体形容,你悟一下吧。]
然而对面的Jing悟不出来。
光看前面几行字,他感觉那位领导和自己是灵魂挚友。
不过,他坚定认为自己不惹人讨厌,所以没有对号入座。
mī嘀嘀咕咕的样子很活泼,初入职场会茫然会苦闷再正常不过,贺景延是业内前辈,不吝啬于给一些建议。
贺景延装作不知道mī在鸿拟:[如果你待的是一家大公司,你形容的这种人不算少见。]
[我记得现在的企业都有投诉机制,如果这件事影响很严重,你可以试着越级反馈他的问题。]
……越级反馈?
纪弥看到这四个字,心想在这个事业群,已经没人能比他上司级别大了!
他裹着棉被翻了个身,磨磨蹭蹭地吭声:[倒没有那种严重。]
“你这是要去哪儿?”他道,“刚才没见你人,Shell说你八成是钻楼下来了。”
纪弥没来得及讲话,老泰咳了一声抢着回答。
“我们这儿没有水,渴了只能干瞪眼,所以让Lethe跑一趟。”
贺景延循声看过去,微微勾起嘴角,语调却有点冷。
“噢,原来你不知道你们楼的茶水间在哪儿?”
不料他是这种反应,老泰微妙道:“没有没有,就是Lethe不像我们这种干了十来年的老家伙,腿脚都不太好。”
“我看他坐着没什么事,就是教教他到场了可以干些什么……”
听到这里,贺景延打断了老泰的解释。
“Lethe好像是我一个人的助理,不辛苦别人来教他怎么做事?”
他的姿态依旧松弛,抬手扶着纪弥的肩膀,示意让人往回走。
纪弥感觉到氛围一点点冷却,硬着头皮坐到贺景延身边,没敢去看对面老泰的表情。
贺景延拿过他的笔记本,随意打开了一页,里面满是条理清晰的分析点。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