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呼啸而过的岁月(39)
选训队员爬得普遍比边防战士吃力,耗时多,成功率也低。
张舸帆谁也不训,只是站在冰壁底下,一遍一遍地纠正队员们的姿势。
尹天爬得慢,冰层又厚又硬,想将冰镐砸进去得费相当大的力气。
宁城离他很近,虽然自己也爬得非常困难,却不停给他鼓劲——以讲黄色笑话的方式。
几趟下来,队员们早已累得躺在雪里就能睡着。
张舸帆让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才说:“起来了,咱们又来练练高山体能。”
这次的体能训练比前一日有趣,两人一组在雪地上追逐跑,追上之后将对方扑倒,并迅速调换角色。
张舸帆解释说,这是雪山追缉的一种训练方式,听着轻松,做起来还是比较难。
尹天亲身体会了一把这“难”是有多难。
所处的雪山已是海拔5700米,积雪深厚,一脚一个坑,且地面坡度不小,跑动起来难以掌握平衡。
宁城跑在前面,尹天奋力追赶,途中摔倒数次,虽然不痛,但再次启动又得耗费体力,最终扑倒宁城时,他只觉缺血缺蓝,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而且他可以确定,宁城是故意让他扑倒的。
换位再来,他刚跑出5米,就被宁城扑入雪中。
两人在雪地里打滚,他忽觉眉心一热,才知宁城趁着没人看见,偷偷亲了他一下。
晚上回连队后已是浑身酸软,就算想来一发,也实在没有力气。
江一舟问郭战:“教官有没说高原特训怎么考核?”
郭战摇摇头,“我问过秦岳,他什么也不肯说。”
尹天和周小吉、苟杰、王意文坐在小马扎上交流菜鸡心得。大概谁也没想到,吊车尾四人组竟然全员平安撑到了现在。
宁城揪住尹天的后领,将他拽起来。
尹天瞪他,“干嘛?没看见我们正开小会吗!”
“来给城爷按摩按摩。”宁城正大光明地趴在下铺,指着后腰道:“用力。”
尹天站在床上,单脚踩在他腰眼儿上,一轻一重地踩碾。
宁城十分享受,又累得不行,没多久就睡着了。
尹天摸着衣袖,还抬起来闻了闻。
那儿只有很浅的印迹,也没有什么味儿,他以为自己会很嫌弃,却又闻几次,还暗自开心地笑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高强度雪山训练,回宿舍后谁也没提“做爱”的事,但每天晚上宁城都会让尹天按摩腰部。尹天前几次以为他腰痛,后来才隐约发现这家伙正在为干羞羞的事做准备。
挑战6000米雪峰的日子快到了,周小吉心神不宁,在宿舍接连转了好几个圈。
尹天忒大气地宽慰他,“别怕,明天天哥把你绑在腰上!”
宁城笑,“你腰好使?”
“起码比你腰好使。”尹天拍着胸口说:“不用每天哭着求按摩。”
宁城瘪嘴,揉了揉眼睛,抱着枕头说:“哭唧唧,求按摩。”
尹天心都化了,立即扑上床,按摩得特别卖力。
夜里4点,梁正叫醒了所有队员。车队在夜幕中出发,朝着区域内最高的山峰开去。
尹天在吉普中看到了日出,金灿灿的太阳从连绵的雪山中缓缓跃出,将白银般的苍雪变成耀眼的黄金。
抵达登山口时,天已经大亮,蓝天白云,微风轻拂。
张舸帆说:“好天气!”
秦岳仔细地检查队员们的装备,笑着给每人鼓劲。他与梁正将随队上山,作为选训队员们的领队。
尹天踌躇满志,宁城握了握他的手,耳语道:“咱们今天晚上就回去做!”
他紧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兴奋地大笑出来。
前3个小时,攀登进行得非常顺利。
中午,队员们坐在雪地上,用携带的干粮解决了午饭。
然而下午2点,天气开始突变。
空中阴云密布,风掀起雪尘,像海浪一般向队伍扑来。
张舸帆当机立断,决定立即回程,待天气转好后再往上攀爬。
尹天有点遗憾,身边的周小吉忽然摔了一跤,他立即想起前一晚的话,连忙拿出绳索,一头结在自己腰上,一头结在周小吉腰上。
往安全地转移的路上,天色越来越暗,风也越刮越厉害,明明是大白天,却阴暗得像太阳落山后的半小时,碎雪扑在脸上,打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张舸帆担心雪崩,催促队员们加快速度。
周小吉陷在雪里,每挪一步都非常困难,尹天死死拽着绳索,用力拉着他往前走。
渐渐地,他俩落到了队伍的最后。
宁城与郭战在前方领路,都没有工夫往后看一看。
忽然,那绳索猛然往后缩去,尹天反应虽快,却根本拉扯不住,瞬息之间,身子已被重重拽向未知的低处。
茫茫的雪雾间,一声急促的呼喊消逝在呼啸而过的风雪中。
第42章 哭求抱抱
风又大了几分,卷起雪尘打在脸上,像针刺一般痛。
宁城忽觉胸闷,呼吸也困难起来,拉过氧气面罩想吸上一口,又想到尹天肯定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或许手上还拽着绳索,吐着舌头一边往前挣扎,一边拉扯着周小吉。
那画面一定滑稽又温情。
于是他回过头去,想嘲弄嘲弄两个相濡以沫的菜鸡。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已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惊,忙喊道:“一舟!尹天和小鸡呢?”
“不是在……”江一舟往后一看,话音断在疾风中。
身后白茫茫一片,哪里还有尹天与周小吉?
宁城只觉心脏都已跳到嗓子口,拔腿就往后方跑去,郭战立即跟上,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惊慌。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梁正与秦岳立即朝队尾赶去,张舸帆想让边防战士带着靠前的选训队员继续向山下撤,却没有一名队员肯动。
所有人都朝队尾的方向望去。
雪尘实在太大,几米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1组组长带着队员往回跑,2组看到了,也跟着跑上去。
他们并不知道后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明白队伍此时停下来,一定是因为有队友遇险。
宁城强迫自己冷静。
队伍走得慢,途径之处虽然风疾雪大,但并未出现积雪崩塌的现象。尹天不可能被风雪卷走,掉队的时间也不可能太久。
他应该就在不远处。
然而举目四望,深至小腿的脚印几秒就被抹平,根本找不到任何有人经过的痕迹。
宁城慌了。
就算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镇定,还是无法镇定下来。心脏跳得极快,手指不停颤抖,脑子里全是尹天的样子,还有他几天前说过的话——“因为我不知道意外和明天究竟哪一个先到来。”
梁正问清楚情况,铁青着脸布置搜救。秦岳扛着急救箱,朝赶到的1组2组队员道:“跟我来!”
4组跟着梁正,最后跑来的5组跟着张舸帆。
边疆战士也想加入搜救,小谢却拦住他们道:“都给我下山去,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搜救队伍已经够了,人太多反而添乱!”
一名小战士急道:“可是他们都去了!”
小谢说:“他们将来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宁城疯狂地铲着雪。积雪像尘土一样高高扬起,被疾风一吹,又生生砸在他身上。
好几次,他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摔倒,起身后却不给自己丝毫休整的时间,又是一铲猛地戳入雪中。
梁正说,尹天和周小吉可能是掉入了暗冰缝。这种冰缝在雪山上比比皆是,天气好时偶尔能看见,如今这种天气下,只有掉进去了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而一旦风扬起积雪,又能轻而易举地堵住缝口,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想要发现缝口也非常困难。
好在两人掉队的时间不长,区域基本能够划定,分组搜索的话,不是没有希望找到他们。
不过暗裂缝中情况不一,有的裂缝下是一个浅浅的凹洞,而有的却是万丈深渊。
悲观地看,尹、周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数。
宁城不愿去想后一种可能,坚信尹天一定正躺在凹洞中,眼巴巴地等待着他。
说好了回去就做,说好一起戴上猎鹰的臂章!
宁城咬着下唇想,尹天这笨蛋虽然不靠谱,但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郭战比宁城更急,双手在雪中早已刨得麻木。
他是4组的组长,从一开始就扛着更重的担子。
他必须对组员负责,必须平安将他们带到终点。
前阵子体能突破时,他早就已经不行了,却拽着身后队友的手,咬牙道:“我在前面,我没倒之前,你们谁也不准倒下!”
那次,他拼命坚持到最后,拉扯着将仍受高反影响的钟凌峰推向终点。
而现在,他还是在最前方,而落在后方的尹天和周小吉却丢了。
浓重的担忧与内疚在心口交织,他跪在雪地里,一拳重重砸向地面。
梁正揪住他的后领,骂道:“如果认定是自己的责任,就给我站起来,把他们平安找回来!”
尹天隐约能听见外面的响动,但他没办法挣扎,也没有力气呼喊。
他与周小吉跌落在暗裂缝中的一个倾斜冰台上,周小吉已经昏迷,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撑在冰台上。
他不知道冰台是否牢固,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冰台下深不见底,阴暗的穴洞中挂着利剑一般的冰凌。
跌落下来时,他奋力扔掉了背囊,30多公斤的重物飞速下坠,最后竟然没有传来一丝触地的声响。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个冰台,如果自己和周小吉不是恰巧落在这个冰台上会怎么样。
粉身碎骨?
尸骨无存?
他摇摇头,努力赶走可怖的想象。
他不能粉身碎骨,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还没有将哥哥的遗骨带回来,还没有成为特种兵,现在死了算什么?
退一万步讲……
他闭着眼想,老子还是个处男!
听说帅哥和美人死的时候如果是处,就会被打入地狱,不得转世。
那怎么行啊!
他想,老子必须活下来,出去就跟宁城做。
我们会用什么体位?正面吗?还是背入?
正面的话他会不会抓我胸?
背入的话姿势不太雅观,本来就是颜狗了,趴着更他妈像只狗。
两只掉节操的狗?嗨呀没眼看!
要不我骑乘?
或者他捉住我的脚踝,扛起我的大毛腿?
反正他喜欢摸我脚踝。
我脚踝是不是很性感?可以跪舔的那种性感?
嗨呀我不是这么自恋的人!
69好像也可以,互相舔。
我一定不能舔得太卖力,他这种人,一旦爽起来就会忘记继续舔我!
刚进去时会不会很痛啊?
算了,我强行忍!
开玩笑,特种兵死都不怕,还怕被捅菊花?
尹天想笑,嘴角刚刚勾起,余光却瞥见锋利的冰凌。
脑子里的欢脱与现实的紧迫构成一幅奇妙的画,尹天想得很开心,忽然却感觉到脸颊湿漉漉的。
他哭了。
特种兵还是怕死的。
怕死得毫无价值,怕再也见不到在乎的人。
时间分秒流逝,他的手臂就像已经废掉一样麻木不堪。
好想活动活动手指,好想试着往上方挪一挪。
但他不敢。
如果稍有差池,周小吉就会掉下去。
周小吉还是没醒,掉下来时后脑被磕到了,伤口涌出的血已经结痂,外伤似乎不重,但不知对以后有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