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谁下达的指令?市局还是分局?”聂繁心问出口,便知道得不到答案。
怎料褚晚宁实话实说:“市局,万局长。”
聂繁心闻言,霎时抿紧了双唇,不再反驳眼前的人。良久,红着眼的她收敛情绪背过身,朝自己车辆停车的方向走了两步,而后说,“我知道了。晚安,晚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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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聂繁心沉默不语。车内的光线并不好,万漪抬起手轻点操作屏按钮,动作慢悠悠地切换自动驾驶模式,随后柔声提议:“明天跟我去沪城吧,老万和外婆留在家。”
聂繁心没有思考,便轻轻地嗯声答应。
小车渐渐驶出停车场,万漪捋了一下耳旁的碎发,看着聂繁心,颇有长谈的打算:“繁心,你在做思想斗争,准备自己私下查?”
聂繁心左手虚握成拳缩进大衣里,原本是为了激动的时候平复心情的举措,谁知被万漪察觉。她迟疑了一瞬,肯定了对方的猜想。
万漪一口反对:“不能擅自行动。”
聂繁心绷着一张发白的脸:“我不会冲动。再者,晚宁姐大概也要收回权限,我查不到什么。”
“你想从接受移植的患者查起,地址已经记得清清楚楚,对吗?”万漪定然清楚她的本事——过目不忘,更何况先前在医院档案室还盯着病历本仔细浏览了两分钟。
聂繁心唇边的弧度不经意扬起:“知我者,莫若姐。”
万漪将只剩下一半酸奶的盒子递给她,展眉轻笑:“然而你最终决定放弃,不想打草惊蛇。”
“我选择相信老万,她一定有自己的部署。”聂繁心咬着吸管,艰难的抉择后,整个人紧绷的神经似乎轻松不少,身体却开始有点吃不消。后背,左臂,肩膀,锁骨火辣辣的疼……
万漪看着她倏然龇牙吃痛的表情,眼里和话语里都蕴藏着关心:“再熬一会儿,回家冷敷。”
“你心疼了,是吧,是吧?”聂繁心忍着痛开玩笑。
万漪含笑嗔她:“好了,绑着胸带就坐稳,别乱动。”
“老规矩,不许告诉她们真实情况,就说是皮外伤。”
“本来就是皮外伤,肋骨骨折,加上没错位,休养时间短。”万漪收到实习研究员审批的尸检报告,点开认真检查。
“想喝你熬的大骨汤。”
万漪没抬头:“嗯,去沪城喝。”她正根据昨天观摩尸检的过程回忆细节。
聂繁心假装不悦:“工作就不理人了。”
万漪这才抬起头,直视聂繁心,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你不是一样吗?小聂警官。”说完,她伸手轻轻地扣了扣聂繁心的额头。
“是吗?什么时候?”
“上个月,警局,我去做伤情鉴定;上个礼拜,法院门口,我去当专业证人;前几天,家里,我端着牛奶进书房……”
聂繁心立即叫停:“等等,那么记仇,我才是天蝎,你可是巨蟹。”她大幅度扭动一下,牵扯到肋骨,嘶了一声,“哎哟,什么时候才到家,坐不住,想趴着。”
“去后排趴着吧,或者再等10分钟。”万漪转换手动模式,握着方向盘,右脚踩动油门,加速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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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两人蹑手蹑脚进屋,刚跨上第一阶木梯,还是被楼下的万桐叫住:“冰箱底层有冰袋。”
聂繁心强调:“老万,我是轻伤。”
原本出来帮聂芷言接水的万桐随口说:“肋骨骨折两根,多处软组织挫伤。”
“呃,谁告的密?”
万桐手上动作不停:“不是涵涵,但是,刘小柔的案子,你别再插手。”她端着水杯走了几步,推开卧室门,“早点休息,明天中午的飞机,出去散散心。”
门砰地一声关上,聂繁心纳罕:“老万这块老姜,未免也太辣了。”
万漪拎回两提冰袋:“走吧,上楼。”
受伤第一晚尽量避免洗澡,聂繁心只好克服。她在万漪洗澡的空隙,拿着冰袋龇牙咧嘴地熬过自己动手,然而并不丰衣足食的阶段。
这时的她半趴在床上,双手抱着枕头刷手机,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好了?”
聂繁心没转身,只偏了脑袋:“先吹头发吧?”
“不急,我帮你冷敷。”
此时聂繁心的上半身仅穿着一件浅色吊带背心,她感觉微凉的指腹动作轻柔地将自己身上的布料慢慢往上撩。
随后,却是半晌没了动静。
“万小雨?”
状若平缓的声音像是从万漪喉咙里挤出似的:“伤口颜色有点深,待会儿难免会疼。”
“没事,我不怕。”不怕?确实,聂繁心自认为算是情感充沛的人,她怕看见妻离子散,怕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怕经历生离死别,却唯独不怕疼。
床侧的万漪拧干一张薄棉巾,小心翼翼平铺在她紫红微肿的后背。
“疼不疼?”
“不疼,凉凉的,挺舒服。”
“要是太冷或者太疼,就给我说,”万漪拿出一块冰袋,覆在棉巾上,每次大约停留1分钟,从左往右一点一点压过。
聂繁心闭着眼睛,细细地抽着气。
万漪每换一处,细若无骨的手指便慢慢抬起,又沿着冰袋边缘轻轻地触碰她的皮肤,给人一种似有似无,酥酥麻麻的感觉。聂繁心情不自禁伸手挠了一下,但是症状只能稍微缓解数秒。渐渐地,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生理上的痒,只是那种感觉太微妙,让聂繁心多少有点不知所措。
也许是注意力过于集中?
没打算细想,她意图转移自己的心绪,不假思索地问:“万小雨,你是不是看着所有的后背都像在看尸体?”
“嗯?”万漪好像怔愣了数秒,蹙眉佯怒,轻剜了聂繁心一眼,随即没好气道,“可惜,手里正缺一把解剖刀。”
“万小雨!”
“嗯?不知道是谁先提起的,怎么了?”
聂繁心气急:“难道在你眼里,我和别的尸体没什么区别吗?”
可她背对着万漪,全然不知身后的人,眼里已经笑意跃然。那人虽然没回话,却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在心中给出答案:“当然有区别。”
聂繁心没有听见回应,低低地“喂”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聂繁心觉得最近怪得很,总被万漪往坑里带,什么和尸体的区别,这叫万漪怎么回答?一个活的,一个死的?还是一个暖的,一个凉的?
聂繁心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白了自己一眼。
次日清晨,聂繁心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穿梭于空气中跳动的细微浮沉。
床上的人艰难地坐起身,万漪正好敲门。
此时此刻,聂繁心脑子昏昏沉沉,受伤的部位仿佛比昨晚更疼,她勉强撑开嘴角,说出今早的第一句话:“门没锁。”
万漪推开门:“下楼吃饭?孟子侨陪同刘小柔的父母8点去研究所领尸体,你们警局还有份资料没给我。”
聂繁心的双腿千辛万苦才挪出被窝,弱声弱气道:“浑身散架,万小雨,你拉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出裘庄太难了,这才进去两天啊……
第28章
正月初二,本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天阴沉沉,7点59分,两辆黑色轿车,其后跟着两辆深色殡仪车缓缓驶入研究所大门,最后停在综合楼背面的院子里。
孟子侨扶着两位年过六旬的老人下车,副驾驶的车门由里往外推开,另两位老人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他精神看起来自然比需要搀扶的老人好两些,只是青黑的眼底还是明显挂在脸上:“叫你在家待着,偏要来,出门又难受。”
老人不说话,孟子侨帮腔道:“爸,火葬时间安排在上午十点,妈想见小柔最后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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