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宁姐,有什么不对?”聂繁心问。
“多截几张同方位的图,发给我。”褚晚宁没有正面回答她,轻咬着下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聂繁心再次转头,身旁的人已经走开。
***
几平米的办公室,办公桌前,褚晚宁单手支撑额头,表情严肃。她两分钟后收到聂繁心发来的截图,对比电子卷宗附件的照片,男人右侧耳朵往下,与脖子两根食指的距离,都有一颗黑色心形胎记。位置,大小,形状完全吻合。电子卷宗备注:马克·夏豪,华裔,男,2021年5月28日滨南市儿童福利院登记弃婴,2021年12月11日由米国夫妻收养,2049年12月15日重伤被捕,12月16日凌晨0点17分在滨南大学附属医院因抢救无效去世。
马克·夏豪如果6年前就作为核心人物接触彭占,为什么后来只在尉迟端底下做出纳?甚至默默无闻到褚晚宁去年10月才知道他参与贩毒,原以为只是普通员工。
褚晚宁捏了捏眉心,开始复盘12·15大案几次重要事件。对比时间线,一条又一条的线索交织,一张又一张草稿纸写满,最后拧紧笔盖,拉开了抽屉。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她会不会有危险?挣扎与犹豫,褚晚宁摸到一支烟点燃,不一会儿烟雾缭绕。直到第三支摁熄在烟盒,她才做出决定,先获得万桐的允许,随即拨出裴茸的电话。
“喂,是我。”
“长话短说,我约了裴袁良,马上出门。”
褚晚宁下意识问:“约他做什么?”
“晚宁,不是说好了吗?从他下手。”
褚晚宁霎时理智回笼,变化语气,郑重其事道:“裴茸,有新任务。”
“你说。”
“找机会接触子博,拿到他带毛囊的头发。”
裴茸不需要知道前因后果,执行任务就好,但褚晚宁还是给她解释:“有个关键人物,出生日期也是2021年5月28日。”
“5月28?”
“对。”
因为默契,裴茸瞬间知道对方的打算:“我明白了。”
“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裴茸没有多说什么,摁断电话。
她给褚晚宁发微信:“晚宁,以后少联系,有事我找你。”随后,没等对方回话,立即删除好友。出色的黑客是高端犯罪集团必备的人员,裴茸深知,虽然现在安全,以后可不一定。她又不可能用上警方的一级防护,只好谨慎再谨慎。
***
滨南市北航别墅区,临靠公园的独栋三层别墅灯火辉煌,裴茸已经四个月没有回家。当初把钥匙还给裴袁良的她按响门铃。
“小茸回来了?”开门的是保姆,在裴家已经工作二十年,和裴茸关系融洽。
“嗯,柳姨。”她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给您带的阿胶糕,补血。”裴茸知道保姆气血不足,每逢冬天手脚冰冷。
保姆推拒:“破费什么?我身体好了许多。”
“医保卡余额多,顺便买的,柳姨收着。”裴茸穿好拖鞋,拎着另外一盒往屋里走。
保姆乐呵呵收下,关心她:“吃饭了吗?”
“吃了,老裴在哪?”
“裴老板在二楼书房。”
“好的,我先上楼。”
这些年,保姆时常目睹两人不欢而散,因而劝她:“小茸,别和老板吵架,伤和气。”
裴茸点了点头:“我尽量。”
2楼的书房,房门轻轻掩着,昏黄的光从门缝里透出,裴茸敲门:“裴叔。”
待人在沙发落座,裴袁良压灭手里的烟起身,椅子发出轻响,踱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小茸,你电话里提起的事,子博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他以身犯险,身为他的家人,难道不应该共同进退吗?”
“我们不能折上所有的人,就像当年大哥挺身而出,我和你尉迟叔叔才能多坚持这些年。现在尉迟被抓,下个月一审,肯定凶多吉少。”裴袁良回想往事,言辞有些激烈。
“裴叔,褚晚宁现在信任我,连警局的语音会议都不会刻意避开,说不定……”
裴袁良冷笑:“怎么可能?褚晚宁精明着呢,晓得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更何况你和我的关系,她肯定知道。”男人经过子博点拨,明白裴茸接近褚晚宁没有好处。
“那你把公司法务交给我。”裴茸必须力争打进集团的核心圈子。
“果然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你死活不愿去公司的法务部。”
裴茸扯了扯嘴角,回答很真诚:“因为当时想不明白你把所有好处都给裴文的原因,所以钻了牛角尖。”
“小茸,我们家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至于阿文,确实是裴叔亲生的孩子,我把大部分情感和精力放在他身上也无可厚非。”
“理解。”
“但是我答应子博不让你犯险,先在医院法务部做事吧。”
“谢谢裴叔。”不管怎样,进去再说。
***
复式洋房五楼的客厅,80寸液晶电视机播放着法制栏目,茶几上的手机蓦地震动。依偎在聂芷兰怀里的顾邶坐直,拿起手机,屏幕显示“裴茸”。
电话接通,她先开口:“小茸。”
“老板,我刚刚递了辞职信。”
顾邶难以置信:“怎么突然提辞职?”
裴茸明显停顿一下才回应:“家里缺人,需要帮忙。”
顾邶自然不会相信,但也不好多说,只问她:“决定了吗?”
“是的。”
又嘘寒问暖几句,挂断电话,顾邶和聂芷兰聊起裴茸。6年前,律所对接滨南政法大学的6个实习生,只有裴茸留下。并不是因为她和聂繁心闺蜜那层关系,而是小姑娘能力实打实的强。本科侦查学,研究生刑法学,悟性极高,反应灵活。一年的实习期结束,顾邶直接让对方跟着自己学习,不到五年就可以独当一面。
实话实说,顾邶挺舍不得。
与此同时,出门给万漪接水的聂繁心恰好听到她们的交谈,调转方向走近沙发,扒拉着靠背,急忙问:“妈,裴小茸辞职了?”
“终归血浓于水,小茸家里需要她。”
聂繁心闻言,想到近期有关裴袁良调查,口不择言:“需要,需要什么?”
逮住机会的顾邶抱怨:“别人孝顺,你呢?老夏在国外,前些年慢慢不管事,云北上上下下两百名员工,老娘没有女儿帮忙,亚历山大。”
聂繁心软声软气撒娇:“不是还有11个合伙人嘛。”云北最开始属于个人律师事务所,后来以顾邶的名声聚集了一大批高素质的法律人才。2035年律所进行改革,发展成先进的合伙制体制和民主管理模式。至今,已经连续五年在滨南市律师事务所规模和业务创收的两项指标排名均位居全市前三。
所以顾邶只是发发牢骚,真要聂繁心去参加司考,她也知道有点为难自家女儿。
聂芷兰适时打圆场,揉着顾邶的肩膀,岔开话题:“出来接水吗?小雨呢?”
“嗯,看那些我会打瞌睡的书。”聂繁心投以感激的眼神,端起水杯开溜,“老妈,老聂晚安。”
房门合拢,半倚在床上的万漪放下书,接过聂繁心送到手边的水杯,小口喝着。
“我给裴小茸打个电话。”聂繁心拿起手机掀开薄被,坐回她身旁。
万漪抬头问:“怎么了?”
“说来话长,我先联系她。”余音未断,裴茸已经接听。
“喂。”声音低沉,与往日的宛转大相径庭。
聂繁心没有拐弯抹角:“裴小茸,确定要辞职吗?”两人相识8年,她想拉对方一把。
“是,去天与佑医院的法务部。”
“天与佑医院?”聂繁心的眉心又往中间挤了两分,她的双唇微微动了动,“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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