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一路跟随来到茶亭,期间赫连筝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她也不确定,她的阿筝到底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真的没瞧见她。
茶亭建在湖中心,一条水上游廊将其与陆地相连,走到这里,雪大起来,小石妖躲在岸边假山后隔着纷扬的雪粉看去,赫连筝屈膝跪在软垫上,身前一方小几,几案上一壶清茶热气寥寥,身边人同她讲话,她话不多,只是微笑颔首。
那碗韭菜鸡蛋过后,小石妖只在路上吃了几个大毛摘的野柿子,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不知道这帮老头拉着阿筝还要喝多久的茶,小石妖想去偷点吃的先填饱肚子,又舍不得离开,正犹豫,见一名女子冒雪从游廊上跑过。
那女子一身红衣潋滟似火,背影飘飘若仙,她跑入花厅,站在众人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小石妖只隐隐约约听见“敬仰”、“爱慕”,还有“侍奉”这样的词汇。
小石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妙,趁着众人目光被那名女子吸引,她猫腰沿着湖边枯白的芦苇丛跑,蹲到离茶亭最近的一处地方,拨开芦苇,耳朵高高竖起,眼睛用力去看。
这片刻功夫,不知那些家伙又说了什么,那女子竟直接在赫连筝身边坐下了。
小石妖大惊,这是干什么!
女子声音甜糯似糖,身段蛇一样软,容貌更是一等一的美,她跪坐在赫连筝身边,殷勤斟茶,说些恭维的话。
有“成婚”、“道侣”这样的字眼飘进耳朵,又被哄笑声掩盖,小石妖真恨不得游过去耳朵贴在她们后背听。
那名女子向她表达爱慕,她是拒绝,还是同意?拒绝的话,那女子为何仍未离去,还自顾自剥起了橘子?
小石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感到一束目光直直投来,她飞快缩回脑袋,躲藏到芦苇丛深处。
茶亭里飘来丝竹之声,诸君湖心赏雪,吟诗助兴。久无异样,小石妖悄悄抬起头,瞧见赫连筝桌上的橘子已经没有了,她正端起杯盏喝茶。
她吃了那女人的橘子,喝了那女人倒的茶,末了还冲着人家笑!
五雷轰顶!!!
小石妖一屁股跌在地上,完了,全被岚小召说中了,她离开的这段日子,赫连筝身边又有了新人。
那女人可比她懂事多了,人家还会倒茶和剥橘子呢!
雪大起来,芦花一般薄薄覆在肩头、发顶,小石妖却感觉不到冷,她的心都要碎了。
可这能怨得了谁呢?是她先说狠话的,说不要阿筝了,说让她别来纠缠,还把她打成重伤。
是了,赫连筝一直很招人喜欢,有钱有本事有地位,长得又好看,人群里那么扎眼,突然有人跑出来说喜欢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不是突然,之前不就有个叫水瑛仙子的喜欢她喜欢了好多年?还专程到小竹居来找麻烦!
这一世的阿筝很抢手啊,她离开的这些日子,已是新人变旧人了。
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阿筝肯定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坏东西。
她出去一趟,虽然吃了不少苦,却也成长了许多,此时转念一想,喃喃道:“只是吃个茶,喝个橘子,应该没什么吧?”
再说,这样的场合,就算阿筝说自己已经成婚,人家非要坐,总不能把人丢到湖里去吧,她极有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阿筝却是做不出的。
小石妖又不信邪地看过去,果然,好像只有阿筝身边有空位,那么……
阿筝肯定也没办法啦!难道还不准人家坐啦?那也太不讲理了。
可她怎么能吃别人剥的橘子,喝别人倒的茶,自己没长手啊!
王八蛋,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石妖烦躁抓头,讨厌讨厌讨厌!
搁从前,她可不会因为这些无聊的小事生气,什么赫连筝被人看上啦,被人拉小手啦,或是喝人家的茶,吃人家的橘子啦,她才不在乎。
小石妖委屈噘嘴,心口闷闷的,难受。
她神思不属,心情像这落雪的天黑沉沉压着,连这帮人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现,等她再次抬头看向湖心,茶亭里半个人影也无。
快到吉时了,主家带着客人们返回大殿,准备参与典礼,适才侍奉在赫连筝身边那名女子却没有继续跟随。
她沿着小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屋门前回廊下玄霄早已恭候多时。
那女子大步朝前走去,期间身形伸展开,从纤细小巧的女子背影,竟然变成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
他衣着发饰也恢复成男子模样,只是身段还是那么妖,说话也是粗嘎中带了几分诡异的娇媚,“好了,事情办完了。”
再看他的脸,同刚才相比,变化并不大,只是下颌变得方正,鼻梁更加高直,真真是名男子,是名长相十分阴柔秀美的男子。
玄霄递了袋灵石过去,他拿钱也不数,收入墟鼎后转身便要离去。
玄霄叫住他,“半夜要是挨了闷棍,可以回来找我,给钱也给治。”
“哈?”男子转身,“还有性命危险?”
玄霄道:“性命危险倒是不至于,我家少夫人虽然刁蛮了些,却并不凶残,唔……我想想,她打架的招数,就是掐脸扯头发,或是用脚踹,倒是很少会用武器。”
那男子怪叫一声,“这还叫不凶残?还掐脸扯头发,你知不知道脸和头发就是我吃饭的饭碗!”
玄霄挑眉,“这种事,你应该也没少遇见吧,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应该有不少保命的法子。”
这名男子来自合欢宗,名叫凤倾清,是阴年阴日阴时出生的纯阴之体,精通易容,扮女人尤其像,从声音、外貌、神态动作等,都惟妙惟肖。
他平日就喜欢接些这种脏活儿来做,受女方指示,扮作女子勾引丈夫,掌握证据后将其扫地出门,或是帮助雇主甩掉纠缠不清的爱慕者,要么就是像今天这样,让对方小小的醋一醋,产生危机感。
根据雇主需求,通过分析对方性情从而制定计划,小心拿捏尺度,是绝对的专业人士。
凤倾清当然是赫连筝请来故意气那石头的,现在听说可能要挨揍,马上就不干了,拉着玄霄撒泼打滚,要加钱。
玄霄不为所动,“真被打了再来找我,给治,也加钱,三倍五倍都不是问题。”
如此,凤清倾只能作罢,且盼着那石妖来揍他,只要不打脸,哪儿都成。
凤倾清离开不久,又一名女子来到小院,她掰着手指头数,“胰子钱,搓澡钱,还有泡汤钱……别的没了,她甚至都没吃东西。”
“辛苦了。”玄霄同样给了她赏钱。
小石妖对此一无所知,她游荡至主殿外,瞧见里头婚礼仪式已经开始,趁着人多溜进去,躲在一根梁柱后偷看。
赫连筝坐在人群中,目不斜视,认真观礼,小石妖随之看去,台上两位新人在主婚人的指引下一步步完成仪式,念誓词,拜天地。
这些流程小石妖全部记得,她也是成过婚的,那些复杂拗口的誓词,成心去背的时候,老也记不住,现在却不由自主从嘴巴里冒出来。
“上表天府,下禀九幽……天地为鉴,日月同心,若有违背,再无来世。”
那时不懂,背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思,她只是为了宝石美玉,为了继续在涤天宗混吃混喝,觉得一切不过是等价交换。
她岂能想到今日,为伊牵挂,心境飘风骤雨不终。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当时发生的事,要过了很多才能有所体会。他们说的历练大概就是这样了。
礼成,新人签下婚书,赫连筝突然离席,小石妖赶忙追上。
“阿筝!”
赫连筝驻步,背影僵直,人间的初雪,她还是等到了。
小石妖大步朝着她跑过去,“真巧,又遇见你了。”
赫连筝回头,挑眉,好似才看见她,“是你。”
“对呀。”她两只大眼睛骨碌转过来,骨碌转过去,“怎么就你一个人呀,那个穿衣裳的女人呢,没有跟你在一起呀。”
“你怎么知道有个穿红衣裳的女人。”赫连筝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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