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虐文女主她亲哥(75)
之后才知,他已故的父亲当年是江南有名的富商,家财万贯,去世后的家当便又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沈知府对他又爱重,吃穿用度从不亏待,故而养得他虽瞧起来风流,实则耿直单纯得很。
“怀琅,你起得可够晚的。”他摇着扇子站起身,笑着开口道。“这般好的天气,不赶着快些出门,没准儿什么时候又要下雨了。”
君怀琅笑着道:“今日天晴,想必不会这么快。”
说着,他抬手引沈流风一同出门。
走到前厅门口,沈流风还不忘抬手,拿扇子指了指前厅墙上的画:“我瞧着这画一般,充当巡抚府的门面也太勉强了些。我那儿有几幅唐寅的真迹,瞧着挺合适,改日就给你送来。”
君怀琅笑着连忙拦住他:“你可别。家父若知我收了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拿什么去给知府大人回礼?”
沈流风闻言不服气地嘀咕道:“那能值几个钱,需要回礼?”
君怀琅无奈地笑起来。
他在长安时只听闻江南商贾富贵泼天,称得上一句白玉为堂金作马,而今看来,果然是不假的。
“我也不懂什么书画,送来也是可惜了。”君怀琅含糊过去,同他一并上了马车。
一上车,沈流风便抱怨了起来:“今年是个什么鬼天气?刚开春,便要过梅雨了似的。我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生霉斑了,却还要日日去读书。”
君怀琅闻言,恰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沈流风读书的地方,正是临江书院。
前世,他为了查清父亲被冤的真相,他入朝之后,想方设法寻来了江南洪灾的卷宗,曾细细研究过。
洪灾开始的时候,正是五月末六月初时。连日降雨,使得河水冲垮堤坝,倒灌进了金陵城中。而冲垮堤坝的位置,恰在金陵的临江书院处。
临江书院乃江南地区极有名的书院,从落成起,已有五百多年历史。京中的官吏,不少是从临江书院出来的,即便当今朝中的国丈江太傅,都是当年临江书院的学生。
而那时,离秋闱也不过两个月。临江书院周边聚集了不少前来求学赶考的江南秀才。那次堤坝决口来势汹汹、猝不及防,当时就淹死了不少书生学子。
想到这,君怀琅问道:“你们书院就在江边,下雨了降水涨潮,不会漫出来吗?”
沈流风闻言,理所应当地道:“江上那么高的堤坝,这点儿小雨,怎么漫得出来?”
他向来话多,听到君怀琅问,便又喋喋不休地接着道:“那堤坝就是我叔父修的,又高又厚。前几年江南下大雨,城里涝得都走不得路了,那河堤都半点没事呢。”
君怀琅闻言,又是一愣。
那前世的这一年夏天,河堤是怎么被冲垮的?
他沉思起来。
如今,他父亲身边的官吏下属,他已经差不多摸得清楚。如今到了要秋闱的时候,他们也已不再四处奔波巡查,而是开始着手准备考题了。
既然如此,他便能空出时间来,去临江书院看一看。
他前世做足了功课,对治河修堤之事也算精通。若他能提前发现决口的预兆,告诉父亲,提前疏散民众,那么洪涝的灾祸也会减轻些许。
更何况,连续阴雨,城中积水,决口时又死了那么多人,极其容易引发瘟疫。
君怀琅沉思着,一时间全神贯注,便没听到沈流风之后说的话。
直到沈流风喊了他第二遍,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沈流风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前几日听我叔父说,京中又要派京官下来,监察今年江南的秋闱。”他说。“你说,这有什么可察的?也不知又要派哪部官员……”
君怀琅闻言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沈流风。
有京官监察?
前世,他可从没听说有京官下江南监察,他翻阅卷宗时,江南总理水患事务的也是他父亲,再没有官职更高、权限更大的官员了。
……怎么到了这一世,就有了呢?
君怀琅一时有些紧张。
若那派遣来的官员,是陷害他父亲那一派的人,那今年夏天的境况,恐怕只会更严峻了。
第59章
沈流风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 唯独馋一口酒。
君怀琅的酒量极好,每次都能陪沈流风喝尽兴。发现这件事后,沈流风就愈发喜欢同他一道。每当休沐,君怀琅又无事, 他便要央着君怀琅出来陪他喝酒。
时日久了, 君怀琅便也习惯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 没多久便到了沈流风常去的一家酒楼。此时已然快到中午, 酒楼里热闹得很, 站在外头,隐约还能听见里面唱评弹的声音。
清亮婉转的吴语,配着落珠似的琵琶声响, 隐约从酒楼的木窗中飘出来, 融在了熙攘热闹的街巷里。
“听着这声音,像苏小倩。”一下马车,沈流风就对君怀琅说。“她评弹唱得尤其好,你今儿个可是有耳福了。”
君怀琅不由得惊奇:“你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唱的?”
沈流风哗啦一声打开扇子:“自然。金陵唱评弹的这么多,嗓音这般清亮的可没几个。”
两人往酒楼中走去,沈流风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跟君怀琅八卦道:“这小姑娘十四五岁就来这儿唱评弹了, 听说当时是她家里祖母生了病, 没钱医治, 才跑来唱曲子赚钱的。不过这两年好像境况好些,来得就少了。我总来这里吃酒, 教她养刁了耳朵,再听人家唱的,都不大习惯。”
君怀琅倒是没怎么听过评弹。他只听说, 南方的酒馆茶楼里不兴说书,他们的书,都是要弹琴唱出来的。
二人也算是熟客,进了酒楼,就被小二引去了二楼围栏边一处视野极好的位置。
君怀琅坐下后,往下看了一眼,就见底下台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长发绾髻,穿了身杏色的对襟春衫,手里抱着把琵琶。
她生得秀丽,是江南姑娘特有的清淡婉约。那一手琵琶弹得也好,虽说君怀琅听不懂她的唱词,却也能听出,确是功力深厚,嗓音绝佳。
点完了酒菜,沈流风还不忘嘱咐小二:“今日也是一样,多给小倩姑娘三吊赏钱,算在我的饭钱里。”
君怀琅闻言,惊奇道:“三吊赏钱?这可不是你沈公子的风格啊。”
沈流风叹了口气,说道:“自然不是我的风格。难得听她唱一回曲,我恨不得将口袋里的钱全掏给她。”
说着,沈流风给君怀琅倒了杯茶,说道:“可这姑娘偏生不收。她有规矩,赏钱只收三吊之内,多的都要退回去。”
君怀琅不解:“这是什么规矩?她家中贫困,哪儿有不收赏钱的道理?”
沈流风道:“她若是个男子,自然不必拒绝了。”
君怀琅懂了。
这女子容貌出众,做的又是弹琴唱曲的活。她日日在茶楼酒肆之中,自然引得男子觊觎。若来者不拒,收了他人过多的金银,自然难免待价而沽,成了人家的玩物。
“倒是有远见。”君怀琅不由得叹道。
“可不就是么?”沈流风闻言,支着下巴,笑得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这小倩姑娘不单评弹唱得好,品质也高洁,不枉我欣赏她。”
君怀琅跟着笑起,静静同他一起听。
这姑娘唱的是出《莺莺操琴》,颇为婉转缠绵。君怀琅在江南待了一年,自是晓得这儿民风开放,这等歌颂情爱的折子戏剧,是可以随意拿出来唱的。
若在长安,定要被当做淫词艳曲,即便有人当街唱,也未必有人敢坐下来听。
没多久,他们的酒和菜就送了上来。
这酒是春来的桃花酿,清甜爽口,带着桃花香气。暮春的风从窗外徐徐地吹来,温软轻柔,倒是比酒还醉人几分。
就在这时,台下发出了当啷一声,将清亮的琵琶声打断了。
君怀琅被吓了一跳,往下看去,就见席间站着个锦衣公子,竟是将银子砸到了苏小倩的脚下。
“爷给钱还不要?不过是个唱荤曲儿的,跟谁摆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