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着母子二人苍白的脸色,她冷笑了声,目光如刀刺向容妃:“真是人不可貌相,本宫倒是瞧不出来你还有这等胆识和本事!”
木巴尔发现了殷慈光的异样,也只以为殷慈光是阴阳人,是男女同体的怪物。
不过是因为他不知内情罢了。
毕竟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想生个皇子、母凭子贵呢?他自然想不到容妃会将儿子假扮做女儿养大。
但文贵妃只略让人查了查,甚至不需要证据,便确定了殷慈光的真实身份。
她凶狠地盯着容妃,当初她与容妃先后有孕,结果她腹中孩子被克死,容妃这个贱人却顺利生产。
若早知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她绝不会让殷慈光活到这么大!
她的两个孩子都没了,凭什么这些贱人的孩子却能活着长大?
文贵妃眼中闪过狠色,却又玩味地笑起来:“欺君之罪,也不知陛下会不会看在大皇子的面上赦免了。”
“文贵妃将我们请来,便是听你说些废话么?”身份已经被戳破,殷慈光索性不再伪装。他安抚地握住容妃的手,目光直直对上的文贵妃。
“做了太子的狗就是不一样,都敢朝本宫吠了。”
文贵妃冷嗤,扬了扬下巴,便见秋姑姑自屏风后将一个香囊端出来:“你既然如此忠心,便叫本宫看看,太子和你母妃,你选哪一个。”
秋姑姑将香囊送到殷慈光面前:“这香囊里掺了蛇胆草,佩戴久了可逐渐侵蚀人的神智。蛇胆草磨成粉掺在香料之中,无色无味,便是太医也查不出来。”
“听闻容妃的绣件颇得皇后喜爱,这香囊便由你绣完了献给皇后如何?”她见容妃欲开口,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笑道:“先别着急拒绝,先听听拒绝的后果。”
她的脸上的笑意淡下来,阴沉道:“陛下最近病了,你说我要是这时候告诉他,后宫里出了个男女不分的妖物,正是妖物克了龙体,你们母子可还有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勾:臣另还有一事要禀(x)
大狗勾:我想和殿下贴贴(√)
第91章
外面的风雪大了起来,北风啸声如厉鬼嚎叫,砰砰撞击着紧闭的门扉。寒意从门缝窗缝里渗透进来,烛台上的烛火因此摇摆跃动,光影幢幢,衬得大殿里鬼气森森。
主位上的文贵妃居高临下瞧着母子二人,明灭的光影在她脸上割裂开来,宛若森罗厉鬼。
容妃性情柔弱,此时一张脸已不见丝毫血色,眼里满是仓惶。
虞皇后和善,待她多有照拂,她不愿去害人,却也害怕文贵妃真会将殷慈光的秘密捅出去。
她不怕死,只是舍不得殷慈光同她一起去死。
这个孩子自小吃了太多苦,每一日都活得在谎言里战战兢兢,不曾有过一天轻松日子。
偶尔她也会想,当初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眼里满是绝望,嘴唇颤抖着,甚至想要下跪哀求文贵妃放殷慈光一条活路。若文贵妃不解气,便只管把她的命拿去好了。
然而殷慈光却在她之前开了口,他的表情很淡:“我答应。”
容妃悚然一惊,下意识想要出口阻止,却被他握住了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容妃收了声。
她心里有不安,却到底还是听从了儿子的暗示,没有再贸然开口。
“皇后娘娘仁厚,早就免了各宫妃嫔请安。我母妃也是每隔四五日才会去请安,昨日她才去过坤宁宫,若立即再去,恐怕太过明显,会惹人疑心。”
“还以为是多忠心的狗,也不过如此。”文贵妃打量着他,施舍一般道:“那便宽限你们三日,你也别想着耍花招,若三日之后没在虞皇后身上瞧见这香囊,你们知道后果。”
殷慈光低低咳嗽了两声,将香囊收下:“贵妃娘娘若没有其他吩咐,我与母妃便先退下了。”
文贵妃瞧着他病歪歪的样子,心情好了些,挥了挥手:“滚吧。本宫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殷慈光这才带着容妃离开。
风雪变大,天色也变得蒙昧起来,明明还是晌午时分,天色却暗得如同入了夜。
殷慈光身体不好,刚才又在殿中对峙,骤然出来受了寒风,便是一阵急迫的咳嗽。容妃红着眼眶拍着他的背,到底忍住了没有哭。
只颤着声说:“你不能答应她。”
她不是什么顶聪明的人,但也知道,若有了开头,被文贵妃拿住了更多的把柄,他们母子便再也挣不脱了。
殷慈光咳得停不下来,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许久才顺过了气。他动作轻柔地替容妃将兜帽戴好,用身体替她挡住了凛冽风雪,护着她往永熙宫走,嗓音温柔沉静:“母妃放心,我有分寸的。”
*
离了曲阳亭,殷承玉往慈庆宫的方向走。
薛恕撑着伞走在他身侧,恰替他挡住了吹来的寒风。
风将他的袍袖吹得飘飞,漫天风雪之中、昏暗的天色里,他一袭绯色蟒袍极艳,直直扎入殷承玉眼里。
像是上一世那个人,又不太像。
重来一世,不论是他还是薛恕,都变了许多。
这种变化叫殷承玉满意,因此更多了几分耐心与纵容,说话的语气也不知不觉柔和下来:“你还有何事要禀?”
此时恰行至回廊转角之处,薛恕轻轻飘飘一个眼神,随他一道过来的崔辞领会了他的意思,抬手将东宫护卫拦在了原地:“我们督主有事要单独禀报殿下,诸位留步。”
薛恕在慈庆宫当过差,护卫虽与他相熟,却也不敢贸然留太子一人。领头的护卫长征询地看向殷承玉。
崔辞的声音并不小,殷承玉自然也听见了,微微颔首。
护卫留在原地,只有薛恕与殷承玉转过拐角。
廊腰缦回,从护卫们的位置看过去,只隐约看到暗红的袍角。
殷承玉被夹在薛恕与廊壁之间,抬眸看他,语气带了点玩味:“这就是薛督主要禀的事?”
薛恕逼近他,直勾勾与他对视,眼底情绪一览无遗:“殿下已经数日未曾召臣。”
“你已不是东宫属官。”殷承玉微眯起眼,指尖从他凸起的喉结划过:“薛督主当早日认清自己的身份,免得惹人闲话。”
“这几日,殿下便半点不曾想起臣吗?”他恶狠狠地盯着殷承玉,只觉得这人就像外头纷飞的白雪,看得见却抓不住,叫他恨得牙痒痒,却又心甘情愿地追逐:“臣对殿下,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明明是情话,但从他嘴里吐出来,一字一顿,宛若恶语。
又似乎有些怨愤。
殷承玉却未答,漂亮的凤眼往上掀起,眼底有从容的笑意:“薛督主今日模样,恰叫孤忆起一位故人。”
他看进薛恕眼底,没有半分闪避:“这故人薛督主应当也是识得的。”
薛恕眼神闪动,顿了下方才疑惑道:“哦?殿下说得是谁?”
又在装傻。
殷承玉冷嗤一声,手抵在他的肩上,坚定地将人推开,朝他笑了下:“你猜。”
说罢,便拂袖走了。
瞧着有些许不快。
薛恕瞧着他背影,舌尖舔过齿列,有些许烦躁。
他知道在殷承玉在说什么,殷承玉也知道他明白。两人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先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薛恕走进风雪里,借由风雪平息心底的躁意。
雪花拂面而来,叫他又回忆起了地宫里刻入骨髓的冷。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往事不堪记,于他如此,于殷承玉想来也是如此。
他不明白为什么殷承玉总是屡屡试探他。
他不敢承认,也不愿承认。如今的一切宛若镜中花水中月,他怕一旦说破了,梦便醒了。
上一世苦守五年,他夜不能寐,更遑论梦见他。
他心甘情愿收敛起所有爪牙,只留下他喜欢的模样,不过是想在这美梦里沉溺得更久一些,最好永远也不要醒。
薛恕定在风雪当中久久未动,最后小心将挂在颈上、藏于衣中的玉戒拉出来,以唇轻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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