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忽然传来滴答的声响,一滴水落在了殷承玉的脸上。
水珠顺着脸颊蜿蜒往下,流入口中。
殷承玉舔了舔唇,抬起头,又有第二滴水珠落下。
紧接着第三滴,第四滴……
“下雨了。”殷承玉嘶哑的开口,有些许惊喜。
他估摸着水珠滴落的方位,张嘴去接。
外面的雨应当下了有许久了,水珠一开始还是一滴一滴落下,之后便渐渐连成了线。
殷承玉含着水,并未咽下,而是扭过头,一点点地哺给薛恕。
薛恕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回应他,好在哺水过去,还能本能地吞咽。
殷承玉给他喂了三次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掌下的脉搏跳动有力了一些。
他身体用力往后靠,和薛恕更贴紧一些,想让他暖和一点。
就在他再次陷入昏沉时,头顶上忽然传来敲击的声响,还有模糊的人声。
殷承玉霎时清醒过来,侧耳听了许久,却听不太清内容,但那一下一下的敲击声却听出来了——有人在铲土石堆。
他猜得没错,还有人在找他们。
殷承玉张开嘴,想发出声音求救,却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别说外面的人,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
头顶上敲击挖掘的声音似乎在远去,殷承玉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掌在四周胡乱摸索,在摸到松动的石块时,狂喜的将石块挖出来,不顾撕裂般疼痛的腰部,努力扭过身体,握着石块去敲击身后的巨石。
石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殷承玉心中一喜,越发用力地敲击。
他想起薛恕曾随口同他提过西厂内部联络的暗语,握紧了石头,长长短短有频率地敲击,努力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
崔辞和应红雪已经在废墟上不眠不休搜寻了三日。
地动之后就下起了雨,又增大了搜寻的难度。好在应红雪调了五千红英军来帮忙,清理的进度便快了许多。
这三日里,他们自土石堆里挖出了不少被掩埋的士兵,大部分人都已经死了,尸体残缺不缺血肉模糊。
只有少数几个还勉强有一口气。
每挖出一具尸体,他们都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挖出来尸体不是太子和薛监官,又害怕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两人生还的机会越来越小。
青州卫指挥使甚至一度想要上报太子出事的消息,都被崔辞强硬压了下来。
雨势越来越大,黄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崔辞看着还未搜寻的区域,再看看在雨中艰难搬动碎石的士兵,对应红雪大声喊道:“先收兵吧,雨小些了再继续。”
应红雪迟疑了下,到底还是点了头。
这么大的雨,实在不适合再找人。
搜寻的士兵们逐渐撤走,应红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瘸一拐地往临时搭建的营帐走,刚走了两步,贺山便跑了过来,蹲在她面前:“上来。”
应红雪并未拒绝,她趴在贺山背上,还在四处张望,思索着雨小些后要不要换个位置搜寻。
正琢磨着,耳朵却捕捉到了一声不同寻常的响声。
她一开始并未注意,但紧接着,那声音又连续响了几声。
“停下。”应红雪从贺山背上跳下来,努力分辨声音传来的方位:“你听到了没?有声音。像是有人在敲石头。”
贺山努力听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好像是有。”
“是有人!”应红雪笃定道。
崔辞见他们二人停住不动,上前来询问情况,也听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响声。那声音被大雨掩盖了,要很努力去分辨才能听清。
三长,两短,一长。不断重复。
“是西厂的暗号!”
崔辞顿时激动起来:“必定是薛监官!”
说完也不顾大雨,立即召集了人手开始清理挖掘。
*
头顶上传来微微的震动,依稀还有人喊话的声音。
但殷承玉头发昏沉,已经听不太清楚。
他只抓紧了薛恕的手,嘶声道:“薛恕,有人来救我们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回应他,只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着。
头顶陆陆续续有碎石泥土和着雨水落下来,殷承玉闭着眼,只能靠耳朵去分辨上头的动静。
先是最上面的土石被挖开,然后头顶的树干也传来动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紧紧闭着的双眼忽然感受到耀眼的光,殷承玉抬手挡住眼,耳边充斥着无数人的声音。
他听不分明,只嘶声道:“先救薛恕。”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殿下好爱我。
大狗:殿下好爱我。
大狗&狗勾:?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62章
两人腰部以下都被土石埋了,头顶还横着颗枝桠茂密的大树。
崔辞本想让人先将树挪开,却发现那大树其中一根两指粗的枝干,竟插进了薛恕后背中,鲜血将那那一截枝干浸染得暗红。伤口周边凝固的血渍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那树枝也不知道进去了多深,他不敢动,只能先让人寻刀来先锯断树枝,同时让人清理下方的土石。
好在这三日都在下雨,土石还未夯实,清理起来还算容易。
待树枝锯断,头顶的大树被挪开,众人才小心翼翼地准备将人抬上来。
殷承玉久未见光,怕他被外面的强光伤了眼睛,此时眼睛已经蒙了黑布。崔辞原想先将他送上去,但在殷承玉的坚持下,一行人只能先将薛恕送上去,只不过薛恕的双臂紧紧箍殷承玉,搬动的人不敢硬掰,只能再次为难地停下,请示殷承玉。
殷承玉摸索着拍了拍薛恕的手臂,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已经安全了,你先松开孤。”
薛恕不知道听没听到,但殷承玉再去拉他的手时,他便松开了胳膊。
其他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抬上去,放在担架上,送到临时搭建的营帐内救治。
殷承玉后一步才被送出来。他右侧腰上被锋利的石头割伤,但好在伤口不算深,又得到了包扎,眼下虽然虚弱,意识却还清醒着。
被送往营帐时,他陡然想到什么来,叫了崔辞过来,嘱咐道:“你去跟着薛恕,若是有要人贴身伺候的地方,务必要你亲自动手,莫让旁人近身。”
崔辞虽然不明白缘由,还是应下,跟着薛恕去了。
*
殷承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
外头的雨势还未歇,仿佛要将春夏未曾下的雨水一次性补足一般。黄豆大的雨点砸在营帐顶上,如同细密鼓点。若是往日,殷承玉怕是要嫌嘈杂,可此时听着外头的雨声,却觉得平静。
至少他们还有机会再感受世间嘈杂。
他身上的脏污已经清理过,伤口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和包扎。殷承玉试着动了动,除了腰侧和右手有些疼痛,其他小伤都还能忍耐。
他撑着手臂缓缓坐起来,动静惊动了伺候在外间的小太监。
小太监绕过屏风进来,是个熟面孔,瞧着应该是平日里伺候薛恕的:“殿下可还有哪里不适?臣去传大夫来?”
“不必。”殷承玉的嗓子还是嘶哑的,说话时有些艰涩:“给孤倒杯水来。”
小太监很快捧了温热的茶水过来。
殷承玉喝了一杯温茶润喉,嗓子才舒服了一些,让小太监去传崔辞过来。
不过片刻,崔辞便来了。
殷承玉已经换好了衣裳,只身体还有些虚弱,便靠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因为阴雨连绵,天气潮湿阴冷,脚边还放了个炭盆。
“薛恕的情况如何?”
“大夫已经取出了插入后背的树枝,幸好薛监官穿了护甲,那树枝被软甲挡了一下,并未入得太深,没有伤及脏腑,昨日已经用药施针了。”说到此处他顿了顿,觎着殷承玉的脸色小心道:“不过薛监官的伤势要严重些,只中途短暂醒了一会儿,便又陷入了昏迷。大夫说得他自己熬过去,若是今晚不发热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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