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这时立刻明白过来,这原本应该都是郎君一个人吃的食物。
过了一会儿,虞楚息也来了,他换了一身常服,穿着二色金蝶穿花的淡白箭袖,腰间系着一条长穗宫绦,更显得气质尤为清绝。
两人虽然下午才见过面,但当时情景特殊,氛围到底不同,不像现在轻松自然。
谢舒看到虞楚息,忍不住微微一笑:“郎君。”
他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郎君不仅是“双儿”,还是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态度?
虽说谢舒之前已经知晓,可心里上,到底不能如此适应,明明郎君看着与别的男子没有什么不同,至多......容貌过于昳丽,因此并未顾忌什么,下意识地将眼前的人当做如故好友。
就在下一刻,虞楚息也含笑看着他,这一瞬间,谢舒刚才心头生出那种有些沉重的心绪一散而空。
也是,郎君尚能对他一如既往,那他,也不应该表现异样,以免伤了郎君的心。
谢舒想明白后,便坐了下来,这时其余丫鬟都退避一旁,两人静默地用起餐来。
不过谢舒知道这餐饭原本是郎君一个人用的,担心郎君吃不饱,于是谢舒十分留心虞楚息爱吃什么。
虞楚息能够感觉到对面那人若有若无的目光轻轻扫来,带来如同呼吸般的热度,这让他很难静得下心用餐。
在此之前,虞楚息光知道谢舒喜欢看他,却不知道,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放过。
虞楚息不免有些心乱,连手中动作都不晓得。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虞楚息耳鬓酥麻,方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原来谢舒根本就不是看他脸,而是在关心他吃什么菜,因此不往那边夹菜......
想到自己竟因此误会到了别处,偏偏眼前的人仍旧一派无辜笑意,虞楚息忍不住挑眉,故意气他道:“你倒是多吃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不起你呢。”
说出这话的时候,虞楚息忽然有些后悔。
他向来得理不饶人,只有别人让他,没有他让人的。
外面都传他性子厉害,虞楚息不以为意。
可这时他却觉得这话是不是有些过分,毕竟即使是脾气再好的人,在入赘上一事上未免没有心怀芥蒂。
不曾想,谢舒眉眼间的笑意并未淡去一分,反而沁出一股温柔来:“平日多谢郎君养我,郎君辛苦了。“
第014章
那笑意如无形之风,仿佛能拨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这一刻,虞楚息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感想。
毕竟虞楚息从未想过会从谢舒口中听到这个。
这天下男子哪个不计较自己的尊严?因此三年前虞楚息知道谢舒主动找上门的时候,就在想他到底是别有所图,到可以容忍的地步,还真是这世间少见的豁达?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是前者。
可现在,虞楚息看着对面那人的眼睛,竟是那般的明澈如水,看不到一丝的杂质。
但一个人的变化真的有那么大吗?
和那样的目光对视的时候,虞楚息不由得别开了一点视线,忽然不舍得再怀疑他。
紧接着虞楚息也扬起了一点轻笑,他意有所指地说道:“辛苦倒还好,只是让我省心一点就更好了。”
谢舒哪里不明白郎君的意思,想必刚才郎君也看出了他的行为,因此才故意如此说......
谢舒心中忽然忍不住想,其实郎君的性子是很好的,只是外人不知道。
因此更显得在他面前搬弄是非的虞万春十分可恨起来,好在白天的事情已经解决妥当。
接下来,谢舒不再刻意避着虞楚息用餐,两人不知不觉将桌上的食物都吃尽,还刚好合适。
就连风荷也有些意外,要知道郎君平日里吃的不多,即使再精心制作的餐食,往往都剩下一大堆,今日虽说是和谢相公分着吃,但算下来,也不少了。
看来谢相公也有一个好处来。
等两人餐毕,丫鬟们端来漱口的茶水,还有擦手的巾帕。
谢舒虽然不太习惯这些,不过有道是入乡随俗,郎君如何做,他便如何做便是。
虞楚息自然能够感觉到谢舒的视线凝聚在他的指尖上,他这次却再不像刚才那般多想,果然,他悄悄一瞥,只见谢舒跟着他的动作学呢。
虞楚息不免莞尔,他之前其实想过,谢舒是个读书人,很多读书人都是清高性子,一副见不得富贵的模样,非要评判几句显得自己与众不同才好。
不过现在的谢舒,倒是不一样。
不知为何,虞楚息已经下意识地将眼前的人和之前分割成两面,他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好像在自欺欺人。
虞楚息有些出神,而谢舒的目光不免多在郎君色如冰白,指骨修长的手上留驻了一会儿。
他还记得那时牵起郎君的触感,此时仿佛加深了某种印象,但乍然想起,又有些难为情,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想到这里?
谢舒立刻移开了目光,一时间丫鬟都已避退,两人却仍没有开口说话。
随着周遭的气氛伴着窗外的黄昏缓缓地染上了一丝说不清的幽微,两人同时开口道:“你......”“我......”
下一秒,谢舒和虞楚息对视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虞楚息语气轻快:“我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去楼上下棋,你呢,有什么事?”
谢舒声音温和:“郎君有请,我当然是求之不得,我的事等会再说也不迟。”
这么一听,虞楚息反而更好奇了,不过他也没有逼问,直接叫风荷准备好棋盘。
风荷这时再也不意外了,她早该知道,下午的时候,郎君说那些话的时候,就与平时一点都不一样了......
其实风荷依旧不看好现在的谢舒,但看到郎君从未有过这般开心的时候,又有些不忍心打扰......
等到了三楼,谢舒才知道何谓画中世界,整个阁楼顶层亦是画栋雕梁,珠帘绣幕,周围还挂着玻璃做的灯盏。
凭栏眺望,可将整个虞府的景色尽收眼底,更生出心境开阔之感。
原来,这里便是郎君时常月下手谈的地方吗?
两人坐下后,便一人执白一人执黑开始下棋。
虽然都是围棋,但谢舒那个世界的规则却有些许不同,因此第一盘他一时没料想到这里,被郎君提醒,谢舒才明白过来。
此时虞楚息也有些意外,谢舒并不像是才接触下棋的人,他的棋力明显不弱于自己,为什么连这个规则都不知道?
不过虞楚息也未曾多想,因为这时谢舒已经说起刚才的事情:“郎君,五天后,我要去金陵郊外参加顾三公子举办的西园诗会,我想,该知会郎君一声。”
今天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因此谢舒觉得自己若要外出应该报备给对方。
虞楚息闻言,若有所思:“顾三公子?可是盐政御史的公子?”
得到谢舒确认后,虞楚息轻轻落下一子道:“他们顾家在金陵名声一向不错,顾三公子也常听人说他为人大方,十分宽厚,不过最好不要和他走近为妙。”
谢舒听出虞楚息这话似乎暗藏玄机,想必是洗墨探听不出来的消息,他神色认真道:“还请郎君赐教。”
虞楚息落子的时候慢了半拍,这才开口道:“他有个姑母是当朝贵妃,膝下还有一子,如今已满十八,听说很得圣上喜爱,甚至还要越过现在的太子。”
难怪洗墨探听不出来,原来是有关于皇家。
谢舒这时也听懂了虞楚息的言外之意,他不免笑道:“我知道了,多谢郎君。”
虞楚息面上微热,转移话题道:“这西园,我之前便听说过那处风景独好,尤其是现在,桃花盛开,想必极美。”
谢舒见郎君话语中不乏向往之意,他下意识地说道:“那不如郎君与我同去?”
谢舒并不知道他随心之话,又在虞楚息听来,是多么惊讶的事情。
像这种诗会,哪有什么双儿去呢?毕竟他们不可能考取功名,更不可能当朝为官,还因为一些世俗礼教的限制,一般情况下,双儿很少会出现在这种男人聚集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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