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容展,你也不必多想,如今敌人已经明了,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只用静静等待事态的发展便好,等会你还是留在我这里,陪我先见过客人吧。”
听老师这样一说,谢舒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低声道:“是,老师言之有理,那么学生先派人给内子报信,免得他思虑。”
闻言,姜鸿也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他这个学生总是句句离不开他家郎君,看来如果这次不是有关于虞楚息,谢舒也不会如此着急。
不过想起当日初见两人的情景,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谢舒放心不下别人回去报信,让洗墨回去。
洗墨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二话不说,怀揣信封便匆匆离开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说是左然先生和王静到了。
左然已有六十五岁的高龄,比姜鸿还大了七八岁,在金陵成名已久,姜鸿为示敬重,便带着谢舒亲自前去门口迎接。
姜府门口,王静俯下身从马车上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扶了下来。
就在这时,王静注意到一个小厮从旁边的偏门疾步走出,仅一面王静便认出了此人便是谢舒的贴身小厮。
可这个时候,这名小厮为何不等主人,神情匆匆离开了姜府,他必是奉谢舒之命,有急事要办......
想到这里,王静心头一紧。
那日王静见谢舒抢先一步,已经成为了姜鸿的关门子弟,无奈之下,王静只好先和谢舒交好,打听出其中的来龙去脉再说。
但王静怎么也想不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早他才知道一件事情,三皇子竟然让刘强对虞家施压,再让他予谢舒施恩。
而三皇子安插在刘强身边的人前来给他带信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
其实三皇子这手棋并不算差,王静也乐意给谢舒卖个情面,可关键是,今时不同往日,谢舒不只是一个有些才名的商户赘婿,他现在还是姜鸿的学生!
姜鸿是何等人物,昔日的国子监祭酒,天下读书人都以他为典范,若是能够得到他的赏识,还被誉之为“登龙门”,同时姜鸿发动的几次清议也很有分量,这和只有清名的老师不同......
因此得知了这件事之后,王静便立刻上门,看看情况再说,没想到谢舒早到了这里,还派出小厮,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王静不敢小看姜鸿,看来一切有变了。
他悄悄示意身后一名随从跟上那名小厮。
*
而另一边,顾家大厅里,此处屋宇纵深,雕梁画栋,堂上设着一个赤金九龙大匾,上书着一行朱红大字“正大堂”,此字是御笔亲赐。
这里的摆设富丽堂皇,也与别处不同。
一个大约四十出头,白净脸庞,身穿绯色官袍的人正坐在上首,他正沉思着什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此人便是巡盐御史顾钟,而他的面前,顾元科也皱眉不语。
早在几个月前,顾钟就接到了陛下的密旨,说是要来南巡。
顾钟心中便盘算起来,陛下来江南,必定要来他家,可皇帝怎么可能住自己的旧屋?所以顾钟还需要重新翻修一遍家中各处,再建一个行宫。
顾钟不免为此十分为难,他这些年倒是累积了不少财富,但皇帝的排场怎么可能小,这般花钱如流水,便是他也遭不住。
可这项支出,皇帝连国库都不愿意报,如果出在内务府里,想必也会对他心生不满,所以顾钟只想自己想法子。
这时三皇子邵祯给他提了一个建议,不用他自己出面,便可将一切解决完毕,只需要让那内务府的人召集盐商出钱,而盐商有多么富足,顾钟还不清楚吗?
但商人再怎么有钱,到底还是商人,他们需要仰仗自己这个巡盐御史给他们一口饭吃,再加上内务府的人顶在前面,原本这一切都落不在他的头上。
谁知道这关键时候竟然出了岔子!
这刘强怎么非要去招惹虞家。
那虞家赘婿已经被姜鸿收为徒弟,岂是那么好招惹的?
当然顾钟转念一想,就明白这刘强是受了谁的命令。
这时顾元科忍不住开口道:“父亲,此事绝不可声张,若是传到姜老先生耳里,便不好了,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顾钟却摇头道:“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这谢舒又不是一个蠢人,自然想得到去找姜鸿。”
顾元科闻言叹口气道:“之前我举办西园诗会的时候,见他才学出众,原本有心和他交好,当时他还不是姜鸿的学生,可依旧对我十分冷淡,以我之见,此人性情清冷,有些孤高之感。”
顾钟听到此话,反倒心中稍放,这文人有文气最好,这种人即便才学出众,在仕途中也长久不了。
这时顾元科见父亲毫无焦急之色,不免问道:“父亲,可是已经想出了什么办法?”
顾钟才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雨前龙井道:“无事,你可知道姜鸿当初为什么要辞官?他如今何必为这个才收下的徒弟沾上这事?当然,虞家的事情也要解决......
这样吧,你亲自跑一趟,和刘强说明利害关系,除却虞家以外,其余盐商照旧收纳,到时候不必我们出手,那些盐商心里能平衡得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4章
“左兄请。”
姜鸿脸上带着笑容将左然迎进了一间待客用的静室里, 说来入住的这些天里,这间静室还是第一次迎来客人。
之前知府万林明都没有这个待遇,只是在随厅和姜鸿见面。
因为提前知道主家要招待客人, 姜府的下人们早就打扫好这处静室, 鲜花香盒, 热水茶团也都准备齐全了。
左然欣然一笑, 扶着王静的手臂跨过门槛, 他苍老的眼眸微微眯起扫过这静室的布置,不免点点头夸赞道:“姜贤弟你这里布置的实在是颇有意趣啊!”
等左然颤巍巍地坐下之后,他花白的眉毛一动, 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跟在姜鸿身后的谢舒,目露赞赏道:“我前几日听我这徒弟说你新收了一位高徒,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姜鸿眼中含笑, 只是谦虚了几句, 便再也没有说别的了。
既然主人客人已经落座, 接下来的谈话势必少不了茶水。
时下之人本就以烹茶为风尚,因此静室里备着的不只是普通的“散茶”, 还有“团茶”“末茶”, 无论是团茶还是末茶, 都需要经过洗涤、蒸芽、压片等等工艺才能完成, 也只有团茶和末茶才能做点茶之用, 又因保存制作不易,家中很少常备。
但这静室不仅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方小炉煨着热水, 方便点茶的时候随时取用。
这也是为什么左然刚才一看便觉得风雅, 像这样的静室, 实在难得。
因此左然提议道:“如此静室丽景,清雅之地,正好可以欣赏烹茶之道,想必姜贤弟的高徒在此道十分精通。我这弟子平日也对烹茶有些兴趣,只是他向来愚钝,到现在只是粗通尔尔,不过茗茶占一个‘雅’字便好了,不如今日就让他们二人随意一番,全此雅兴罢了。”
左然话音一落,王静也慢慢抬起眼睛,静静地打量着和他面对面坐着的谢舒,在得知谢舒成为姜鸿的弟子之前,王静从来没有料想过,对方有一天会和自己这般平起平坐。
而到现在,王静都不明白。
谢舒这几年来并未扬名,相反还可以说是名声不堪,因此王静对谢舒的印象也极淡。
但就在几个月前,谢舒忽然在诗会上做出了那首一鸣惊人的桃花诗,王静才对谢舒投来一丝注目,可那个时候,谢舒和他的差距还是如鸿沟般遥远。
之后谢舒又和之前一样沉寂下去,王静便不再注意这如同昙花一现的“才子”,只是偶尔听人说起过关于谢舒和虞家的八卦,王静一笑而过。
直到两天前,王静才惊觉,此人竟然不声不响地抢在所有人的前面,拜了刚回到金陵的姜鸿为师!
这其中,王静不信没有什么缘由,到底是谢舒真的这般出众,能让前一个徒弟是当朝紫薇令的姜鸿一眼看中,还是有其他的不知道的原因呢......
王静十分好奇,同时也不知为何,他看着面前一脸沉静的谢舒,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心绪,说不清是战意还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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