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今昂仿佛是为了哄他开心,修长的指尖慢慢聚起了一团白芒,在漆黑的房间中闪着夺目的光。他抵着明昼的头顶,然后将微凉的掌心覆在了明昼的眼睛上,对方漆黑的视线就那么一点点亮了起来。
就好像前方忽然多了一团微弱的光,尽管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但却驱散了数十年如一日的无边阴霾。
萧今昂的能量所剩不多,他没办法治好明昼的眼睛,只能以这种方式给对方带去些许安慰。
而这种方式无疑是有效的,只见刚才还剧烈挣扎的明昼忽然慢慢安静了下来,他紧紧攥住萧今昂的手,仿佛是怕对方离开,力道大得骨节都泛起了青色。
萧今昂席地而坐,一手捂着明昼的眼睛,一手在对方后背轻拍,低语安慰道:“没事的,别害怕,没事的……”
他虽然不知道明昼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对方这幅模样无疑是令人心疼的。他想帮帮对方,不是为了任务,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纯想帮这个人。
世界上的苦难不该尽数加诸到同一个人的身上,那样未免太过不公。
萧今昂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窗外淋漓嘈杂的雨声渐渐停歇下来,这才垂眸看向自己怀中的人。
明昼闭目缩在萧今昂怀中,罕见寻觅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终于不知不觉卸下防备睡了过去,呼吸沉沉。只是面色依旧苍白,眉头紧蹙,在睡梦中也放松不下来。
萧今昂见状收回覆住他双眼的手,然后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他的身形过于颀长,在地板上落下了一道浅淡的影子,边缘模糊,就像一场不真切的梦。
萧今昂静悄悄走进卧室,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俯身把明昼放在了床上,不知想起什么,又转而看向了对方的腿。
盲人的身上总是会有许多伤痕,那是世界留给他们的印记,明昼也不例外。
萧今昂在床尾落座,一点点卷起了明昼的裤管,只见对方清瘦修长的腿上满是斑驳陈旧的伤痕,膝盖处有一道簇新的淤紫,已然破皮,是刚才不小心被茶几上磕伤的。
萧今昂依稀记得床头柜里有棉签和药。他蹲在地上轻轻翻找着,终于找出了消毒药和纱布,然后动作轻微的替明昼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看着对方在灯光下苍白透明的脸,有些好奇,又有些心疼。
他好奇明昼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同时他有些心疼,明明面前这个男人温柔儒雅到了极点,却偏偏活得遍体鳞伤。
在太多复杂情绪的驱使下,萧今昂最后做了一个违反规定的举动。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看了看尚且处于睡梦中的明昼,犹豫一瞬,最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指尖轻轻贴在了对方额头上,闭眼开始读取明昼脑海中的记忆。
那一刻,他们共享了过往所有的黑暗与刺痛。
萧今昂只是一个智能系统,从他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天开始,记忆就是空白的,所以他没有经受过人类的恶意,也难以想象生活的苦痛可以将人压迫成什么样子。
于是当他读取完属于明昼的那段童年记忆后,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个儒雅随和的男子居然是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
“……”
一阵冗长的静默后,萧今昂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指尖。他略微俯身,用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明昼的脸,一触即离,仿佛在无声安抚着什么。
这个给他买过糖,买过雪糕,愿意答应他一切要求的、温暖的朋友……
是的,在萧今昂心里,明昼对他来说是温暖的。就像对方的名字一样,每次念起的时候,都能令他想起冬日里暖洋洋的太阳。萧今昂甚至不愿把“反派”这种字眼用在明昼身上,因为对方一点儿也不坏。
这一夜,明昼那本从不间断的日记罕见断开了一天,就像是某种预示,过往的阴霾刺痛将至此与他中断,越行越远。
而萧今昂也罕见没有看群里的消息,趴在床边,守了明昼一夜。
那一晚,窗外淅沥的雨落个不停,看不见天边的明月光,听不见树梢的蝉鸣响。梦里却灯花如昼,如见天光乍亮,晴日如蓝。
明昼躺在床上,天亮的时候就渐渐苏醒了过来,入目便是一片伴随多年的漆黑。他指尖微动,无意识皱眉,本能摸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以此来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然而刚一动作,耳畔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明医生,你醒了吗?”
是萧今昂……
明昼听见他的声音,身形一僵,记忆的匣子被打开锁扣,潮水般翻涌而来,忽然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那一瞬间,明昼只感觉浑身血液倒流,就连脸上也慢慢褪去了血色,苍白如纸。
明昼白日里是沉稳淡漠的医生,很少因为什么事情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昨天因为储物箱里的东西忽然失控,落在旁人眼中无异于一种病态的行为。
明昼不愿、也不肯让别人看见这一幕,最起码,那个人不能是萧今昂……
“我……”
明昼下意识从床上坐起身,神情有些无措。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解释些什么,可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唇瓣干裂,毫无血色。
明昼伸出手,在黑暗中慌乱摸索着什么,最后终于在床边摸到了萧今昂的手,不受控制的紧紧攥住,掌心满是冰凉黏腻的冷汗:“我……对不起……我昨天……”
明昼不想让萧今昂害怕自己,努力想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自己昨天的行为,然而还没来得及编好理由,耳畔就响起了一道“嘘”声。
“没关系的。”
萧今昂用食指抵唇,示意明昼不用解释什么,然后轻轻把人抱进怀里,给了一个安抚似的拥抱,又笨拙拍了拍明昼的后背,低声安慰道:
“没关系的。”
第263章 千里送钱
萧今昂知道, 明昼昨天一定很难受,否则不会那么失态。他轻轻抱着明昼,怀抱就像窗外的暖阳一样, 连衣角都沾着和煦,带着淡淡的干燥气息, 莫名让人心安:“没关系的, 你只是生病了而已, 吃完药,等病好了就没事了。”
他不需要明昼解释什么, 明昼也不用解释什么。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 早就该随着死人的骨头一起埋入黄土,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挖出来,如同伤口反复愈合、再反复破碎。
昨夜明昼装病发烧, 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合适的借口。
就当对方生病了吧, 等病好了, 一切都会好的。
“……”
明昼被萧今昂抱入怀中的时候, 神情有了片刻怔愣。他哪怕看不见, 也知道自己昨天发病的模样一定狼狈且糟糕,既像疯子,也像怪物……
而萧今昂的性格就像一张白纸, 从未沾过任何暗色, 说不定会被自己吓得慌张逃离, 再不济, 总该带几分异样的目光, 觉得面前这个人精神异常, 离开之后就断绝来往。
明昼想过无数种可能, 但独独就是没有眼前这一种。他闭了闭眼, 忽然觉得心头开始弥漫一阵酸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控制不住把脸埋入萧今昂颈间,然后一点点、缓慢回抱住了对方。
这个简单的动作由明昼做来,透着几分生疏艰难,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因为从记事开始,他就再也没和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萧今昂是第一个。
萧今昂是第一个……
明昼闭眼,最后哑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萧今昂的态度愈发让他感到自己的病态和丑陋,一如那本沉甸甸的日记,明昼总是惯于称呼自己为坏透了根的人。于是当哪怕有一日阳光真的照射到他面前,他也不会走过去,而是一步步后退至角落,孤僻静默地蜷缩在暗处。
他喜欢揽罪上身,于是不知不觉中,将自己活成了罪人的模样。
萧今昂只感觉自己颈间凉嗖嗖的,好似有什么液体落了下来。他仿佛意识到什么,轻轻拍了拍明昼的后背,然后贴住明昼冰凉的侧脸,慢慢蹭了蹭,像某种柔软的小动物:“你没有做错什么,别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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